番外：避风港

随着大学生活的稳定和感情的日益深厚，周末的地铁往返和短暂的相聚，渐渐无法满足两颗想要靠近的心。大二开始，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周末，谢青禾犹豫了许久，终于红着脸，小声地向沈无惧提议：“那个……我们要不要……一起租个房子？周末可以一起做饭，不用总是跑来跑去……”

沈无惧闻言愣了一下，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他沉默了几秒，目光看向别处，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才低声道：“……好。”声音比平时更沉一些。他几乎是立刻补充，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严谨：“可以找两居室的，这样……比较方便。”

谢青禾的脸更红了，用力点头：“嗯！当然！”

他们很快找到了一个离两所大学折中、不算太旧的小区公寓。房子不大，但阳光充足，有个小小的阳台。他们一起购置简单的家具，一起打扫卫生，像两只忙碌而兴奋的小鸟，共同筑造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小窝。

搬进去的第一晚，气氛微妙地带着一丝尴尬和克制。两人默契地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明明是最亲密的关系，共处一个完全私密的空间，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注意界限和分寸。

最初的几个周末，他们确实享受着一起逛超市、研究菜谱（虽然常常以点外卖告终）、在客厅各自看书学习的温馨日常。但夜晚来临，互道晚安后那两扇紧闭的房门，仿佛在无声地强调着某种心照不宣的规则。

直到一个初夏的夜晚。

天气闷热得反常，夜空不见星月，只有厚重的、低垂的乌云。深夜，一道惨白的闪电骤然划破黑暗，几秒后，巨大的雷声轰隆炸响，仿佛就在楼顶上方。

“啊！”谢青禾在雷声响起瞬间就被惊醒了，心脏吓得怦怦直跳。紧接着，暴雨倾盆而下，密集的雨点猛烈敲打着窗户和阳台的雨棚，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又一道闪电，将房间照得亮如白昼，随即是更震耳的雷鸣。

她从小就有些怕这样剧烈的雷雨天。小时候会跑去哥哥房间，后来……后来只能自己蒙着头熬过去。此刻，巨大的恐惧和被放大的孤独感抓住了她。她缩在被子里，用手捂住耳朵，但雷声依旧无孔不入。

又是一声几乎要震裂天空的惊雷。

谢青禾吓得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掀开被子，赤着脚跳下床，摸索着打开房门。客厅一片漆黑，只有闪电时不时带来瞬间的光亮。她几乎是跑着穿过客厅，停在了沈无惧的卧室门外。

犹豫只有一秒。害怕压倒了一切羞涩。她抬手，轻轻敲了敲门，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哭腔：“沈无惧……你睡了吗？”

门内几乎立刻传来回应，脚步声快速接近。门被拉开，沈无惧站在门口，头发有些凌乱，眼神里带着刚被惊醒的朦胧，但更多的是担忧：“怎么了？”他也被雷声吵醒了。

“我……我怕打雷……”谢青禾低着头，手指无措地绞着睡裙的裙边，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能不能……能不能……”

后面的话她羞得说不出口，脸颊烫得惊人。

沈无惧看着她穿着单薄睡衣、赤着脚、吓得微微发抖的样子，眼神瞬间软了下来。他侧过身，让出空间，声音有些干涩：“……进来吧。”

谢青禾如蒙大赦，立刻钻了进去，几乎是跳上了他的床，飞快地用被子把自己裹紧，只露出一双还带着惊惶的眼睛。

沈无惧关上门，隔绝了部分雷雨声。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有些紊乱的呼吸声和窗外模糊的风雨喧嚣。他站在原地顿了几秒，似乎有些无措，然后才慢慢走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一角，动作略显僵硬地躺下，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

两人并排躺着，中间仿佛隔着一条无形的楚河汉界。空气里弥漫着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暧昧，比窗外的雷雨更让人心绪不宁。

谢青禾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也能感受到身边人身体的紧绷。又一声闷雷滚过，她吓得又是一缩，下意识地，身体悄悄地、一点一点地，向沈无惧那边挪动。

沈无惧的身体明显僵住了。

她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热体温，闻到和自己一样的洗衣液清香中混杂着他独有的、干净的气息。她屏住呼吸，终于将额头轻轻抵在了他的手臂外侧，仿佛这样才能汲取到足够的安全感。

这个细微的触碰，像点燃了某种引线。

沈无惧的身体紧绷到了极点，呼吸也重了几分。黑暗中，他沉默了片刻，然后，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又或许是出于本能，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

他的动作带着明显的青涩和迟疑。手臂犹豫地抬起，最终轻轻地、带着试探性地，落在了她的背上，将她微微颤抖的身体，一点一点地、笨拙地揽向自己。

谢青禾顺势将脸埋进了他温暖的胸膛，耳边立刻传来他同样剧烈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敲击着她的耳膜，有力而急促，毫不逊色于窗外的雷声。他的手臂最初只是虚虚地环着她，显得有些无所适从，慢慢地，才一点点收紧，真正地、实实在在地将她圈进怀里。

他的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呼吸拂过她的头发。两人紧密相贴，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热度和无法掩饰的紧张。这个拥抱毫无技巧，甚至因为两人都僵着身体而显得有些笨拙，却充满了最原始的真挚和温暖。

窗外的雷雨声似乎渐渐远去，不再那么可怕。取而代之的，是彼此交织的呼吸和心跳声，在黑暗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

谢青禾在他怀里慢慢放松下来，恐惧被一种巨大的、令人安心的暖意所取代。她悄悄动了动，找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小声呢喃：“……好像没那么吓人了。”

“……嗯。”头顶传来他低低的回应，声音有些沙哑，环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一点，动作依旧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僵硬，却无比坚定。

一夜好眠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驱散了昨夜风雨的痕迹。谢青禾先醒来，发现自己依旧蜷在沈无惧的怀里，他的手臂还保持着环抱她的姿势，呼吸平稳悠长。她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心跳加速，却一动不敢动，生怕吵醒他，也贪恋着这份前所未有的温暖和亲密。

沈无惧醒来时，第一时间也感受到了怀里的温软和淡淡的馨香。他身体微微一僵，睁开眼，对上谢青禾有些羞涩又亮晶晶的眸子。两人对视了几秒，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尴尬和甜蜜。他率先移开视线，有些不自然地轻轻收回手臂，低声道：“早。”

“早……”谢青禾的声音也小小的。

起床后，两人都有些刻意地回避着这个话题，像往常一样洗漱、准备简单的早餐，但眼神偶尔交汇时，总会迅速分开，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悸动。

然而，到了下一个夜晚，当互道晚安后，谢青禾站在自己的卧室门口，看着对面那扇门，却迟迟没有进去。她犹豫了一下，抱着枕头，赤脚走到沈无惧房门前，小声问：“那个……今晚……还能不能一起睡？”说完立刻低下头，耳朵红得剔透。

沈无惧看着她抱着枕头的样子，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动物，心尖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拂过。他沉默了一下，侧身让开：“……嗯。”

于是，这成了一个新的、心照不宣的习惯。

最初几天，两人依旧保持着一点距离，规规矩矩地各自躺在床的一边，中间仿佛还能再睡下一个人。但睡眠中的身体是诚实的。谢青禾总会不自觉地朝着热源的方向挪动，而沈无惧，在确认她睡着后，也会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搭在她的腰际，或是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将她虚虚地拢在怀里。每一个细微的触碰都让清醒时的他们心跳失序。

适应了一段时间后，那种刻意的僵硬和尴尬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自然的亲昵。

谢青禾发现沈无惧睡相很好，几乎一动不动，呼吸清浅。而她则相反，睡着了总会无意识地翻身，有时甚至会像八爪鱼一样缠上去。每次她迷迷糊糊地靠过去，沈无惧即使在半梦半醒间，也会下意识地调整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然后顺势将她搂紧。

夜晚变得格外安宁和甜蜜。他们会在睡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会儿天，分享白天遇到的趣事或烦恼。有时谢青禾看书看累了，会直接歪头靠在他肩膀上睡着。沈无惧则会帮她拿走书，关掉台灯，再轻轻揽住她。

清晨醒来时，常常发现不知何时又变成了相拥的姿势。谢青禾喜欢在他怀里赖一会儿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安心的地方。而沈无惧，原本严谨的作息似乎也变得弹性了一些，偶尔会陪她多躺几分钟，享受这份静谧的温存。

那间次卧，渐渐变成了堆放杂物和偶尔晾晒衣物的空间。属于谢青禾的枕头、她喜欢的玩偶、还有她的一些睡前读物，都慢慢迁徙到了主卧的床上和床头柜上，无声地宣告着占领和融合。

他们依旧青涩，他们找到了归属感，仿佛这个小小的、共同构筑的巢穴，就是漂泊青春里最安稳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