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总带着一股子黏腻的潮气，打在青岚山的竹林里，淅淅沥沥响成一片。
凌云蹲在演武场的青石板上，看着脚边的小锯鳄用尾巴拍打着地面，溅起的水花在他草鞋边洇出深色的印子。这小家伙刚练完“水枪”，圆溜溜的眼睛里还闪着兴奋，喉咙里发出“咕叽”的叫声，像是在邀功。
“力道散了。”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凌云猛地回头，见师父玄水道人负手站在廊下，青灰色的道袍被雨雾打湿了边角。玄水道人是青岚派现任掌门，身边跟着的是大师兄林风，以及他那只威风凛凛的沼跃鱼。
林风嘴角噙着一丝淡笑，瞥了眼凌云脚边的小锯鳄：“小师弟，你这小家伙练了三个月，水枪还是跟撒尿似的，难怪师父总说你‘共鸣’不到家。”
凌云脸一红，捏紧了拳头。青岚派的功夫讲究“人与宝可梦，气脉相通”，入门弟子先修《流水诀》，再与水系宝可梦同步吐纳，将内力化为水属性能量。可他入门两年，流水诀才刚摸到第三重的边，连带着小锯鳄的水枪也软绵绵的，远不如林风的沼跃鱼——那家伙能在三丈外打穿一寸厚的木板。
“林风，”玄水道人抬手止住他的话，目光落在凌云身上，“过来，再练一遍。”
凌云应了声，深吸一口气。雨后的空气里满是水汽，他按照《流水诀》的心法，意沉丹田，引导那股微弱的内力顺着经脉游走，再抬手搭在小锯鳄的头顶。
“咕叽？”小锯鳄歪过头，鼻尖蹭了蹭他的手心，温热的触感让凌云心头一暖。他闭上眼，默念口诀：“水无常形，随气而动，人与宠，一息相通……”
内力如细流般注入小锯鳄体内，小家伙喉咙里发出“咕噜”声，腹部微微鼓起，猛地张嘴——一道水枪射了出去，却在中途歪歪扭扭，打在对面的竹靶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湿痕。
“唉。”林风忍不住叹气。
凌云的脸更烫了，手从小锯鳄头顶拿开，低声道：“师父，弟子……”
“无妨。”玄水道人却摇了摇头，走到竹靶前，指尖拂过那道湿痕，“力道虽弱，但你方才与小锯鳄的气息有一瞬是拧在一起的。《流水诀》的关键不在强，在‘和’。”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两个弟子，“江湖不日将有风雨，你们需尽快精进。”
“风雨？”林风皱眉，“师父是说……黑煞教？”
近来山下流言四起，说黑煞教在江南一带劫掠水系宝可梦，甚至用活人修炼邪术。青岚派虽地处浙东，却也难免忧心。
玄水道人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青玉现世，乱象必生。你们记住，宝可梦不是兵器，是伙伴。若忘了这点，功夫再高，也走不长远。”
话音刚落，山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那是青岚派的警讯，只有外敌入侵时才会敲响。
“怎么回事？”林风脸色一变，沼跃鱼也绷紧了身体，发出低沉的嘶吼。
玄水道人眼神一凛，袍袖一挥：“林风，带弟子们退到后堂！凌云，跟我来！”
凌云心头一跳，小锯鳄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紧紧贴在他脚边，喉咙里发出警惕的“呜呜”声。他攥紧了拳头，跟着师父往山门跑去，雨丝打在脸上，带着一股不祥的寒意。
穿过竹林，山门处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十余名黑衣蒙面人正与守山弟子厮杀，他们身边的宝可梦个个眼神赤红，其中一只大嘴蝠正用翅膀拍打着青岚派的牌匾，木屑纷飞。
“黑煞教！”玄水道人怒喝一声，右手一扬，腰间的玉坠发出蓝光，一只通体雪白的白海狮从水潭中跃出，落在他身前。“凌云，守住左侧的密道入口，别让任何人靠近！”
“是！”凌云咬着牙，拉起小锯鳄往左侧的石阶跑。他知道密道里藏着青岚派的典籍，还有……师父偶尔提及的，与“青玉”有关的信物。
身后传来白海狮的“极光束”与黑衣人的惨叫声，林风的沼跃鱼使出“泥浆喷射”，暂时逼退了两名敌人。但黑煞教的人太多了，其中一个高瘦的黑衣人吹了声口哨，一只浑身缠绕着黑气的阿柏怪猛地窜出，毒牙闪着幽光，咬向玄水道人！
“师父！”凌云忍不住回头。
“专心！”玄水道人的声音带着内力，震得他耳膜发疼。白海狮回身用“冰砾”击中阿柏怪的七寸，却被另一只耿鬼的“影子球”擦中，发出一声痛呼。
凌云跑到密道入口，这里只有一块不起眼的巨石挡着。他按师父教的法子，将内力注入掌心，拍在巨石左侧的凹陷处——这是启动机关的暗号。
“咕叽！”小锯鳄突然对着他身后龇牙，尾巴竖得笔直。
凌云猛地转身，只见一个蒙面人不知何时绕到了身后，手里的短刀泛着寒光，身边跟着一只咧着嘴笑的梦妖魔。
“青岚派的小崽子，”蒙面人声音沙哑，“把密道里的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
梦妖魔飘了过来，周身的影子扭曲着，像是要将人拖进深渊。凌云浑身发冷，双腿有些发软，但他死死护住身后的巨石，将小锯鳄拉到自己怀里：“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敬酒不吃吃罚酒。”蒙面人挥了挥手，“梦妖魔，影子球。”
漆黑的能量球凝聚成型，带着破空声砸来。凌云脑中一片空白，只下意识地抱紧小锯鳄，同时将体内仅有的那点内力全部推了出去——不是攻击，而是按照《流水诀》的防御法门，在身前凝聚起一层薄薄的水幕。
“噗！”
影子球撞在水幕上，炸开的气浪掀飞了凌云的斗笠，他被震得后退两步，喉咙一阵发甜。但出乎意料的是，那层水幕竟然没完全散去，只是变得稀薄了许多。
“哦？有点意思。”蒙面人挑眉，“看来玄水道人还真教了你点东西。”
小锯鳄从凌云怀里挣脱出来，对着梦妖魔发出愤怒的嘶吼，小小的身体微微膨胀，猛地喷出一道水枪——这一次，水流虽然依旧不粗，却带着一股韧劲，精准地打在了梦妖魔的脸上。
“吱呀！”梦妖魔被激怒了，周身的黑气更浓。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玄水道人的长啸：“凌云！带着玉佩走！去襄阳找铁剑门主！”
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以及白海狮悲戚的鸣叫。
凌云的心猛地一沉。他看到师父的身影晃了晃，被那只阿柏怪缠住，而那个高瘦的黑衣人正一步步走向他，手里拿着一枚沾血的……青玉碎片？
“师父！”他目眦欲裂。
“快走！”玄水道人的声音带着决绝，白海狮突然爆发出强光，竟是用了“舍身冲撞”，与阿柏怪同归于尽。
蒙面人趁他分神，短刀再次刺来。凌云下意识地侧身躲开，手臂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涌了出来。小锯鳄见状，疯了一样扑上去，用牙齿咬住了蒙面人的裤腿。
“滚开！”蒙面人一脚踹开小锯鳄。
就在这一刹那，凌云摸到了怀里的东西——那是师父今早塞给他的，一枚温润的青玉佩，说是“保平安”。他想起师父的话，不再犹豫，转身启动机关，巨石缓缓移开，露出黑漆漆的密道入口。
“抓住他！”高瘦黑衣人发现了这边，厉声喝道。
凌云最后看了一眼混战的山门，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师父，泪水混着雨水滑落。他抱起受伤的小锯鳄，冲进密道，在身后机关闭合的瞬间，他仿佛听到了师父最后的声音：
“守好本心，莫负伙伴……”
密道里一片漆黑，只有小锯鳄微弱的呼吸声。凌云咬着牙，任由伤口的疼痛提醒自己——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资质平平的青岚弟子，他是带着师父的遗命、带着青玉的秘密、带着伙伴活下去的，江湖路上的逃亡者。
雨还在下，青岚山的竹林在风中呜咽，仿佛在送别一个即将踏入惊涛骇浪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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