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里的潮气像条阴冷的蛇，顺着袖口、领口往骨头缝里钻。凌云背靠着石壁大口喘息，右小臂的伤口被汗水浸得发疼——那道被蒙面人短刀划开的口子，此刻血痂已裂开，暗红的血珠顺着肘弯滴在青石板上，洇出星星点点的斑痕。小锯鳄趴在他脚边，爪子上还沾着暗褐色的血渍（那是方才被蒙面人一脚踹在石棱上蹭的），红宝石般的眼眸半睁半闭，却仍努力抬起脑袋，用温热的鼻尖蹭他的裤腿，喉咙里挤出断续的“咕叽”声，尾尖有气无力地拍打着地面，像是在催促他快些振作。
凌云摸出怀里的火折子，指腹擦过粗糙的燧石，“嗤”地一声，橙黄的火光骤然亮起，在潮湿的空气里摇摇晃晃。摇曳的光晕中，密道两侧的石壁浮现出斑驳的水纹图案：有的如惊涛拍岸，浪尖翻卷着银白碎光；有的似细流穿石，在暗夜里勾勒出粼粼波痕。这些正是青岚派历代掌门刻下的《流水诀》运功图，凌云盯着最左侧那幅“浪卷千堆”，恍惚间又看见师父玄水道人负手而立的身影。
“水无常形，人心却有定境。”师父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回响，“你看这浪，初起时不过寸许，可聚得多了，便能掀翻巨舟。当你和宝可梦的气息拧成一股绳时，这些纹路会……会像活过来一样，跟着你的内力流转。”
话音未落，火折子的光突然映出前方地面的裂痕——一道暗青色的机关纹路正顺着石板的缝隙缓缓蔓延，裂纹里泛着幽幽的光，像条苏醒的毒蛇，正一口口啃噬着坚硬的岩石。
“是师父说的‘青玉机关’！”凌云心头一紧，瞬间想起三年前青岚派大祭时，掌门师伯曾演示过守护密道的机关术，说唯有掌门信物（也就是他怀里这枚青玉佩）能解。他忙将玉佩往胸前按了按，可脚下的石板已“咔嚓”一声裂成蛛网，下一秒便轰然塌陷。
失重感袭来的刹那，凌云左手死死攥住小锯鳄的背鳍（就像方才在密道入口被追杀时那样），右手本能地按住腰间的青玉佩。冰凉的玉质贴上掌心，竟有股温润的气流顺着皮肤钻进经脉，将他因恐惧而紊乱的内力勉强拢成一团。“咕叽！”小锯鳄呛了口冷水，却猛地甩头溅起水花，圆鼓鼓的肚皮一鼓一缩，勉强喷出一道细小的水枪。水流打在潭底凸起的石笋上，反冲力竟带着两人跌跌撞撞地攀上了一块半露的石台。
潭水冰冷刺骨，浸透了凌云的衣衫，冻得他牙关打颤。他抹了把脸，这才发现水潭四周的石壁上，竟嵌着八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幽幽青光勾勒出八道拱形水门。每扇水门上都刻着不同的宝可梦剪影：左侧第一扇是蚊香泳士，拳脚间缠绕着水纹，仿佛正施展“爆裂拳”；第二扇是宝石海星，星芒里藏着漩涡，隐隐流动着“高速星星”的轨迹；而最中央那扇，赫然是一只白海狮，冰蓝色的纹路在青光下流转——那姿态、那眼神，与师父玄水道人身边那只总爱用脑袋蹭他手心的白海狮一模一样！
“这是……青岚试炼？”凌云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想起师父曾说过，密道深处藏着历代掌门的传承试炼，只有真正领悟“人宠合一”的弟子才能通过。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仅剩的内力缓缓注入掌心的青玉佩。佩上的龙纹突然亮起，金红相间的鳞片仿佛在游动，与中央水门上的白海狮图案产生共鸣，发出“嗡”的轻颤。
“轰隆——”
左侧第三道水门应声而开，一道黑影裹挟着刺骨的寒意疾射而出。凌云瞳孔骤缩，借着夜明珠的光看清那是条半人高的大岩蛇，浑身裹着层透明的水膜，蛇信子吞吐间，水膜竟凝成无数冰棱，如暴雨般射来！
“躲开！”凌云抱着小锯鳄往石壁滚去，后背擦过粗糙的岩面，方才逃入密道时被碎石蹭破的旧伤被扯开，疼得他眼前发黑。就在这时，小锯鳄突然挣开他的怀抱，圆鼓鼓的身子绷成一张弯弓，喉咙里发出尖锐的“咕叽”声，口中喷出的水枪竟不再是散乱的水流，而是如出鞘的青锋，“嗤”地一声切开了迎面而来的冰棱！
凌云愣住了。他分明感受到，一股温热的能量从小锯鳄体内涌来，顺着两人相触的掌心钻进自己的经脉，与他体内的内力产生奇妙的共振，就像师父说的“气脉相连”。那股力量起初微弱如溪，可聚得快，转瞬间便在丹田处盘旋成一股暖流，烧得他心口发烫。
“乘势而为！”凌云咬着牙，将《流水诀》第三重的心法催至极限。他引导着丹田的暖流顺着小臂推至掌心，再猛地拍向大岩蛇的七寸。掌风裹挟着小锯鳄的水枪，竟在半空中汇成一道旋转的水龙卷，“轰”地一声撞在大岩蛇的水膜上，将它生生击飞出去，撞在对面的石壁上，激起一片水花。
大岩蛇吃痛，发出“嘶嘶”的怒鸣，身上的水膜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凝聚，甚至比之前更厚了几分。凌云喘着气靠在石壁上，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水门内侧的刻字：“以柔克刚，化劲归源”。这八个字是用朱砂写的，历经多年仍鲜艳如血，正是师父常挂在嘴边的话。
他心头一动，不再急于强攻，而是放缓内力运转的速度，引导掌心的能量如溪流般缠绕着小锯鳄的水枪。原本刚猛的水龙卷，竟在瞬间化作一道柔和的水幕，将大岩蛇再次射来的冰棱尽数卸去，冰棱撞在水幕上，只激起一圈圈涟漪。
僵持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凌云怀中的青玉佩突然剧烈震颤，一道青光如利箭般射向水门顶端的机关。刹那间，八道水门同时亮起，蚊香泳士的水门泛起层层涟漪，宝石海星的星芒闪烁不定，中央白海狮的水门更是轰然洞开，涌出一股温暖的气流。大岩蛇的眼神竟从凶戾转为平静，它摆了摆尾巴，缓缓游入最右侧的水门，消失在青光里。
“这……算通过了？”凌云瘫坐在石台上，浑身脱力。小锯鳄也累得趴在他腿上，肚皮一鼓一鼓地喘气，尾巴尖有气无力地扫着他的草鞋。就在这时，水潭中央的石台上，缓缓升起一个巴掌大的檀木匣子，匣盖刻着“青玉引”三个字，边缘缠着半枯的青藤，凑近了还能嗅到一丝淡淡的沉水香。匣子旁边，还放着一卷泛黄的绢帛，展开时发出“簌簌”的脆响，上面的墨字苍劲有力，第一句便让凌云呼吸一滞：“青玉宝鉴，非金石所铸，乃人宠羁绊凝就……”这字迹，竟与师父玄水道人平日批阅弟子功课的笔迹有七分相似。
“那小崽子肯定在里头！砸开机关！”
密道深处突然传来重物砸地的闷响，紧接着是黑衣人的咒骂声，火把燃烧的“噼啪”声越来越近。“血无常大人说了，要活的！别让他跑了！”为首者的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听得凌云头皮发麻——血无常，黑煞教教主，正是师父临终前最忌惮的名字！
凌云瞳孔骤缩，忙将绢帛塞进怀里，抱起小锯鳄和檀木匣，踉跄着冲向水潭东北角的暗河入口。他记得师父说过，这条暗河连通着山外的迷雾森林，是当年青岚派为防备外敌特意开凿的逃生路，也是他前往襄阳城的必经之地。
暗河入口狭窄潮湿，凌云挤进去时，后背的伤口被石壁擦得鲜血淋漓。湍急的河水冰冷刺骨，他将小锯鳄紧紧护在胸前，任由水流带着自己往下漂。青玉佩的微光穿透黑暗，照亮前方倒挂的钟乳石和漂浮的水草。小锯鳄似乎恢复了些力气，甩动尾巴帮他避开尖锐的礁石，红宝石般的眼眸映着玉佩的青光，亮得如同两簇燃烧的小火苗。
当暗河尽头的天光终于刺破阴霾时，凌云知道，属于他和小锯鳄的江湖路，才刚刚开始。而青岚派的血海深仇、青玉宝鉴的秘密、黑煞教的阴影，都已如影随形，缠上了这趟布满荆棘的逃亡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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