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迷雾沼泽的红树林，脚下的泥泞渐渐凝成坚实的土路。苏轻瑶用树枝拨开最后一丛芦苇时，远处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混着宝可梦凄厉的嘶鸣，像钝刀子割在午后的空气里，格外刺耳。
“是青石镇。”她指着前方炊烟袅袅的镇子，鹅黄裙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的脚踝还沾着沼泽的泥点。可那双杏眼却微微蹙起，望着镇口歪歪斜斜的牌坊——“青石镇”三个字被泼了墨，黑汁顺着木缝往下淌，像道凝固的血痕。
凌云抱着已能扑棱着短距离飞行的傲骨燕，指尖触到小家伙翅膀下未愈的伤口，还能感觉到它细微的颤抖。小锯鳄蹲在他肩头，前爪扒着他的衣领，对着镇子的方向龇牙，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嘶吼，尾尖拍打着他的锁骨，节奏越来越急。
“先找家客栈落脚，打听消息。”凌云将断剑往宽大的袖管里藏了藏，剑刃擦过布帛的轻响里，混着傲骨燕低低的鸣叫，“它的伤还没好利索，得找个地方让它歇口气。”
刚踏过镇口的石板路，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就钻进鼻腔。街道上行人寥寥，大多低着头匆匆走过，袖口遮住半张脸，露出的眼睛里裹着惊惧。路边的酒旗蔫蔫地耷拉着，旗面上绣的“迎客来”三个字，被一道深可见骨的利爪抓痕拦腰划开，像张被撕裂的嘴。
“让开让开！斗兽场的胜者出来了！”
几个穿着黑皮衣的壮汉簇拥着一个高瘦男子撞开人群，那男子敞着怀，露出胸口盘虬的蛇形刺青，手里牵着的暴鲤龙甩了甩尾巴，水珠溅在地上，混着嘴角滴落的血珠，在石板上洇出暗红的点。他腰间挂着块黑铁令牌，上面阴刻的“煞”字泛着冷光——是黑煞教的外围成员。
“斗兽场？”苏轻瑶的声音发紧，指尖掐进了吉利蛋的绒毛里，“我爹说过，黑煞教会在占住的城镇设斗兽场，把抓来的宝可梦关在里面，逼着它们互相撕咬取乐。输了的……输了的就会被拖去做‘血祭’的材料。”她怀里的吉利蛋打了个哆嗦，却还是用短短的爪子拍了拍她的手背，像是在安慰。
话音未落，凌云怀里的傲骨燕突然挣开他的手，振翅冲向那几个壮汉。它没去啄最显眼的高瘦男子，反而用尖喙狠狠啄向左侧壮汉的手腕——那壮汉的手背上，赫然有一道新鲜的爪痕，是之前追杀苏轻瑶时被傲骨燕抓伤的。
“嘶——”壮汉吃痛，反手就想挥拳打去，却被高瘦男子抬手拦住。那男子眯着眼打量着傲骨燕，嘴角勾起一抹狞笑：“哟，这不是迷雾森林里跑掉的小东西吗？翅膀还没好利索，倒敢送上门来？”他的目光扫过凌云和苏轻瑶，落在苏轻瑶腰间鼓鼓的药囊上，“药王谷的丫头，把你怀里的地图交出来，我就让这只破鸟死得痛快点。”
凌云的手悄悄按在袖管里的断剑上，内力顺着《流水诀》的经脉缓缓流转，像蓄势的溪流。他瞥了眼苏轻瑶，见她悄悄往怀里塞了个小瓷瓶——那是她装毒针的瓶子。
“我们不知道什么地图。”凌云故意拖长了声音，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茶馆门帘后，有双眼睛正偷偷打量他们。
“装傻？”高瘦男子嗤笑一声，突然抬腿踹向路边的石墩，“轰隆”一声，半人高的石墩竟被他踹得裂开细缝，“我再说一遍，交地图，或者……”他拍了拍身边暴鲤龙的脑袋，“让它尝尝被龙息烧的滋味。”
暴鲤龙猛地抬头，喷出一口灼热的气浪，吓得路边的行人尖叫着四散奔逃。
就在这时，茶馆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拄着枣木拐杖的老者走出来。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衫，鬓角全白了，眼角的皱纹里嵌着泥灰，身边跟着一只瘸了后腿的派拉斯特，翠绿的藤蔓蔫蔫地垂着，却还是努力用前爪扶住老者的裤腿。
“几位官爷行行好，”老者佝偻着背，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纸，“这俩孩子是路过的外乡人，不懂规矩，别跟他们计较。要打要杀……要不去斗兽场？那儿的热闹看够了，再回来收拾他们也不迟啊。”
高瘦男子斜睨着老者：“老东西，你算哪根葱？也配管爷爷的事？”
“我是这镇子的老郎中，姓秦。”老者不急不躁地掏出个豁口的药罐，往地上倒了些褐色的药渣，“前儿个还帮官爷您治过被宝可梦抓伤的手呢，忘了？”
高瘦男子愣了愣，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耐烦地挥挥手：“滚开！再啰嗦把你这老骨头扔进斗兽场喂狗！”
老者连忙点头哈腰地退到一边，却在经过凌云身边时，用拐杖轻轻碰了碰他的脚踝，低声道：“进来避避。”
茶馆里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摆着一张方桌，坐着两个穿铁剑门劲装的男子，桌上的茶早凉透了，他们却握着剑，眼神警惕地盯着门口。老者关上门，插上门闩，才长舒一口气：“我就看你们俩不像黑煞教的人。”
“前辈认识铁剑门的人？”凌云见那两个劲装男子腰间的铁剑令牌，心头一动。
左边的劲装男子立刻起身行礼，动作间牵动了左臂的伤，疼得龇牙咧嘴：“在下铁剑门弟子林越，奉门主之命往襄阳送信，却被黑煞教堵在这儿了。”他身边的同伴补充道：“我们三个同伴，已经被他们扔进斗兽场了，说是……说是不交‘铁剑令’的下落，就每天杀一个。”
铁剑令？凌云和苏轻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那正是青玉宝鉴的第三块信物！
“斗兽场里有黑煞教的硬手吗？”凌云追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的青玉佩。
秦郎中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映得他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有个叫‘铁爪’的教头，据说练了黑煞教的‘血爪功’，能跟他那只巨钳螳螂合力发‘血刃斩’，快得能劈开石板。这三个月，死在他们手下的宝可梦，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他叹了口气，“前儿个有只拉达，就因为没咬赢对手，被铁爪活活拧断了脖子……”
派拉斯特突然用藤蔓拉了拉老者的袖子，对着窗外发出“嘶嘶”的轻响。众人探头一看，只见高瘦男子正带着四个教徒往茶馆走来，暴鲤龙甩着尾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门槛。
“被盯上了。”苏轻瑶迅速从药囊里摸出几个油纸包，“这是‘假死散’，掺在水里给宝可梦灌下去，能让它们暂时闭气，像死了一样，或许能骗过他们。”
秦郎中突然一拍大腿，拐杖重重戳在地上：“不能让他们把你们抓走！斗兽场后面有个密道，是前几年防土匪挖的，能通到镇外的乱葬岗。我去引开他们，你们从密道走！”
“可是前辈您……”
“别可是了！”老者打断他，派拉斯特突然跳上桌子，用藤蔓缠住凌云的手腕，往内堂拽，“老秦我无儿无女，就一个孙女，三个月前被黑煞教抓去斗兽场，活活吓死了。这条命早就该还了，能救你们这些好孩子，值了！”他往灶膛里塞了把干柴，火星“噼啪”炸开，“内堂的水缸后面有块松动的砖，撬开就是密道入口。快走！”
外面传来“哐当”一声踹门响，高瘦男子的怒骂声撞进来：“老东西！把人交出来！不然拆了你这破茶馆！”
秦郎中抓起桌上的药杵，对凌云他们使了个眼色：“走！”然后深吸一口气，拉开内堂的门，对着外面笑道：“官爷息怒，孩子们不懂事，我这就把他们绑了给您送去……”
“秦前辈！”苏轻瑶眼圈红了。
“别回头！”老者的声音混着教徒的推搡声传来，“记住，斗兽场的巡逻队寅时换岗，那时走最安全！”
内堂的水缸冰凉刺骨，凌云撬开松动的砖，一股潮湿的霉味涌出来。密道狭窄得只能容一个人弯腰走，墙壁上长满了青苔，脚下的泥地里还能踩到碎骨。
“秦前辈他……”苏轻瑶的声音带着哭腔，吉利蛋用爪子拍着她的背，发出安慰的“咿呀”声。
刚走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派拉斯特绝望的悲鸣——那声音像针一样扎进心里。
凌云猛地停下脚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小锯鳄从他肩头跳下来，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喉咙里发出“咕叽咕叽”的轻响，尾尖拍打着地面，节奏坚定，像是在说“别停下”。
傲骨燕落在他肩头，用喙轻轻啄了啄他的耳朵，不重，却带着股执拗的劲儿。
“我们不能白让秦前辈送死。”苏轻瑶抹了把眼泪，声音发颤却异常坚定，“斗兽场里还有那么多宝可梦等着被救，铁剑门的信使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林越攥紧了剑柄，指节发白：“斗兽场的巡逻路线我们摸清楚了，西角的守卫最松。而且……我们知道他们把从铁剑门抢来的秘籍藏在哪儿，就在斗兽场的地下室。”
凌云回头望向密道入口的方向，秦郎中的惨叫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斗兽场里隐约传来宝可梦的哀鸣，像无数根线缠着心脏。他想起师父说的“武学正道”，想起青玉宝鉴“羁绊而非掠夺”的字，突然明白了——有些路，不能只想着逃。
“小锯鳄，”他深吸一口气，掌心的内力开始流转，像即将涨潮的水，“你敢不敢跟我闯一次斗兽场？”
小锯鳄立刻挺直身子，对着密道深处发出一声响亮的“咕叽”，尾尖在地上拍得“啪啪”响，溅起的泥点落在凌云的裤腿上，像枚滚烫的印章。
傲骨燕振翅飞到他面前，用没受伤的翅膀拍了拍他的脸颊，黑亮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警惕，只剩豁出去的决然。苏轻瑶把吉利蛋往怀里紧了紧，掏出毒针囊：“我的银针能封他们的穴位，吉利蛋的泡沫光线能困住他们的脚。”
林越和同伴拔出长剑，剑身映着密道微弱的光：“铁剑门弟子，愿随少侠赴险！”
密道尽头的光越来越亮，像块烧红的烙铁，映照着五个年轻人和三只宝可梦的身影。他们本可以顺着密道逃向镇外，却在听见秦郎中的惨叫、听见斗兽场里的悲鸣后，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或许前路更险，或许会像秦郎中一样倒下，但正如老者说的：“江湖路，总得有人为弱者拔剑。”
斗兽场的铁门后，铁链拖地的“哐当”声越来越近，一场不为人知的营救，正随着暮色的降临，悄悄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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