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的晨雾像浸了药汁的棉絮,缠在石阶两侧的老松上,每走一步都能闻见三种苦香——七叶莲的青苦、何首乌的甘苦、回春草的清苦,混着泥土的腥气,在潮湿的空气里发酵。
凌云蹲下身,指尖碰了碰石阶上被踩烂的七叶莲。断茎处的绿汁正顺着石缝往下渗,接触到阳光的部分迅速发黑,像被无形的手掐断了生机。“是断脉草的毒。”他抬头看向苏轻瑶,“这种毒专克草木根须,黑煞教是想彻底毁了药王谷的根基。”
苏轻瑶正用银簪拨开一丛倒伏的药苗,簪尖探进泥土的瞬间,原本光洁的银面覆上一层墨黑。“比我爹日记里写的更烈。”她声音发紧,吉利蛋从她怀里探出头,圆滚滚的身子蹭了蹭她的手腕,小爪子里还攥着半片回春草的叶子,叶片边缘已经焦枯,“断脉草混了‘腐心土’,不光毒根,还能蚀地气。从这里到秘洞三里地,地气一旦断了,秘洞的药灵阵就会锁死。”
蓝鳄突然用头拱了拱她的膝盖。进化后更显粗壮的尾巴卷来一捧干净的山土,小心翼翼地盖在回春草裸露的根须上。它动作笨拙,却格外认真,盖完还对着草根“咕叽”轻叫,像是在说“别怕”。这是它在青岚山学的法子,玄水道人曾教凌云:“草木和人一样,根在,就有活的指望。”
墨羽的傲骨燕从云层里俯冲下来,尖喙叼着片残破的黑布。布料上绣着黑煞教的骷髅标记,边缘还沾着几粒黑色的种子——正是断脉草的种子。“他在留记号。”墨羽捏着布料转了半圈,指腹摩挲着布料的锯齿状裂口,“从药圃到回春瀑,每隔三十步就有一块,切口新鲜,像是边走边撕的,生怕我们跟丢。”
苏轻瑶翻开父亲的日记,泛黄的纸页上画着药王谷的地图,回春瀑的位置被红笔圈了个醒目的圈,旁边写着三行小字:“瀑后有洞,洞有三关,关关需药引——水为脉,剑为骨,药为魂。”她指尖顿在“药为魂”三个字上,突然把药魂木牌翻过来,木牌背面的药草图谱里,有一株植物的叶片形状和石阶旁的护心苔一模一样,连叶片上细密的绒毛都分毫不差。
“是护心苔!”苏轻瑶眼睛亮起来,“我爹把钥匙刻在木牌上了!护心苔能隔毒,药灵阵的第一关肯定认它!”
派拉斯特立刻用藤蔓卷起几株护心苔,藤蔓尖端渗出透明的粘液,将叶片碾成翠绿色的浆汁。秦郎中的枣木拐杖斜靠在旁边的石头上,杖身刻着的“当归”“防风”等药草名,竟和周围残存的药苗一一对应。最末处的“回春”二字刻得极深,笔画末端微微上扬,像只指向瀑布的手。
“秦前辈来过这儿。”凌云摸着拐杖上的刻痕,“你看这‘归’字,最后一笔拖得特别长,像是在这儿犹豫了很久才接着走。”他突然想起秦郎中在青石镇说的话,“江湖路不是只有打打杀杀,还有救死扶伤”,此刻才懂,这拐杖上的每一笔,都是老人走江湖的底气。
穿过陡坡上的护心苔丛,回春瀑的轰鸣越来越近。瀑布从二十丈高的岩壁上砸下来,水花溅在潭边的青石上,积成一个个浅浅的水洼。每个水洼里都映着不同的药草影子,有金银花、有甘草、有黄连——这是药灵阵的第一层幻象。
凌云把青玉佩贴近最近的水洼,水面晃了晃,药草影子突然变成青岚山的沧浪结界;墨羽的铁剑令刚触到水面,水洼里浮出铸剑池的虚影,剑魂石在池底闪着银光;苏轻瑶的药魂木牌一碰,水洼里立刻开满淡紫色的还魂花,花瓣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就是现在!”苏轻瑶把护心苔浆汁抹在三块信物上,“按岩壁的凹槽!”
岩壁上的藤蔓突然向两侧分开,露出三个和信物形状吻合的凹槽。青玉佩嵌进去的瞬间,“叮咚”一声脆响,瀑布的水流竟缓了下来,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托住;铁剑令归位时,岩壁抖了抖,石缝里窜出几道银色的剑气,在空中织成一张剑网;药魂木牌落槽的刹那,周围的还魂花疯长起来,藤蔓缠成一道拱门,花瓣层层叠叠,香气漫了满鼻。
“里面有动静!”凌云按住蓝鳄的头,五团黑影从藤蔓门后窜出来——是五只毒骷蛙。它们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墨绿色,毒囊鼓得像要炸开,里面隐约有黑色的影子在动,眼睛是浑浊的红,像被血泡过。
“是蚀心蛊!”苏轻瑶认出那影子,“黑无常用来控宝可梦的邪术,会啃它们的心智!”她从药囊里倒出几粒橙色的药丸,“这是醒神丹,得打进毒囊才管用!”
蓝鳄突然喷出一道“冰冻牙”,寒气瞬间冻住领头毒骷蛙的后腿。那蛙吃痛,竟转头咬向旁边的同伴,两只毒骷蛙立刻滚作一团,墨绿色的毒液溅在还魂花上,花瓣“嘶”地一声枯了。
“它们已经疯了。”墨羽的长剑泛着青光,“傲骨燕,削毒囊!”
傲骨燕冲上高空,翅膀扇出三道风刃,精准地削掉两只毒骷蛙的毒囊。那两只蛙瘫在地上抽搐,皮肤下有细小的黑影在爬——是蚀心蛊在逃。苏轻瑶让派拉斯特甩出藤蔓,藤蔓尖沾着醒神丹粉末,一碰到蛙的皮肤,黑影就化成了绿水。
“还有三只!”林越的师弟举剑要上,左臂的伤口又渗了血,却被苏轻瑶拦住。“别硬拼!”她掏出一支铜哨,吹了个奇特的调子,像春雨打在药田上。
周围的还魂花突然晃起来,花瓣张开,喷出金色的粉末。最后三只毒骷蛙一沾粉末,动作就慢了,毒囊也瘪了些。“这是我爹的花阵,”苏轻瑶解释,“还魂花认药王谷的气息,哨声是催它们动手。”
蓝鳄趁机用“水流尾”把三只毒骷蛙拍进花阵里,还魂花的花瓣立刻裹住它们。片刻后,花瓣渗出血色的汁,蚀心蛊被炼化了,毒骷蛙的皮肤渐渐变回正常的绿,眼神也清明了。
藤蔓门后是石阶,岩壁上的夜明珠照亮壁画:三派祖师在药田劳作,在石台议事,第三幅却被刮得模糊,只剩个黑影罩着石台,像极了黑无常的轮廓。
“是宝鉴合璧的图,刚刮的。”凌云摸了摸刮痕,“他怕我们知道最后一步。”
石阶尽头的石门刻着药灵阵,中央的凹槽空着,等药魂碎片。苏轻瑶把药魂木牌贴在旁边,符文亮了亮,门没开。“差水魂和剑魂。”墨羽把铁剑令按左符,凌云将青玉佩按右符,水系和药脉一碰,石门上的符文转起来,拼成一行字:“三心归位,药灵自开。”
“药魂不在木牌,在救人的心里。”苏轻瑶的眼泪掉下来,落在父亲的日记上,那页的最后一句就是这话。
“说得好啊。”黑暗里传来黑无常的笑,像生锈的铁片在磨,“可惜你们的心,很快要成我的养料了。”
石门突然抖起来,夜明珠炸了,黑藤从暗处钻出来,藤上的花苞嵌着黑鳞,像是宝可梦的残骸。“是万怨花!”苏轻瑶喊,“花苞里有蚀心蛊,开了就会淹洞!”
傲骨燕冲最高的花苞,风刃劈开时,滚出颗蓝蛋,蛋壳上的纹路和蓝鳄的一样——是被抢的未孵蛋!
蓝鳄怒了,进化后的“水流尾”裹着金光,抽断了黑藤。断藤流着墨绿的汁,被吉利蛋的净化光化成了水。“我挡住!”墨羽挥剑劈出条路,“你们拿碎片!”
苏轻瑶把药魂木牌按在石门中央,派拉斯特用藤蔓卷着拐杖,杖头的剑形木雕刺进门缝,和木牌成了十字。“咔嚓”一声,石门裂了道缝。
秘洞中央的石台上,悬着块绿色的水晶——药魂碎片。周围的药罐贴着标签:“救张三家子的咳”“治李老四娘的腿”,是苏父行医的记录。台旁的白骨握着半张药方,上面的字糊了,只剩“以血为引,以心为药”几个字。
“爹是用自己的血护着碎片……”苏轻瑶的眼泪砸在药方上。
黑藤从缝里钻进来,直扑碎片。蓝鳄用身体挡住,背鳍的符文和碎片共鸣,罩上一层金结界,藤一碰就化成灰。“放信物!”凌云把青玉佩抛过去。
三块信物围着碎片,拼成个三角,光芒织成个白球。黑无常的惨叫越来越远,光散后,青玉宝鉴完整地悬在半空,白光里,三派祖师的影子点了点头,渐渐散了。
苏轻瑶捡起药方,背面刻着个小小的笑脸,是父亲以前总画在她药囊上的。
石门全开了,晨光涌进来。宝鉴突然轻轻颤了颤,蓝鳄的背鳍也跟着闪。回春瀑的水声里,隐约有什么东西在破壳,“咔、咔”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