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报警”二字如惊雷炸响，却未能撼动许红豆分毫。她端坐晨光中，怀中日记本犹如祭坛上的圣物，目光掠过谢之遥痉挛蜷缩的身体，最终定格在他护在胸前的左手上——那通红的皮肤、深嵌的药渣，在惨白晨光下像一块灼热的耻辱烙印。
“按住他！”医生对护士厉喝，试图强行处理伤口。谢之遥喉中爆发出困兽般的呜咽，未被烫伤的右手死死抠进床单，指甲几乎撕裂布料，仿佛那只伤手是连接地狱的锁链，触碰即会引来更深的刑罚。
“等等！”宁雨时突然扑到床头柜前，颤抖的手指指向那只被许红豆洗净的瓷碗。碗壁锃亮如镜，倒映着病房混乱的人影，碗底残留的一圈深褐色水痕，正散发出若有若无的苦涩气息。“是药…真的是药！南星熬的药渣！”她转向医生，泪水混着绝望的嘶喊，“阿遥吐了…她逼他记住这味道！”
医生瞳孔骤缩。他猛地抓起瓷碗凑近鼻端——浓烈的苦味混杂着焦糊气直冲颅顶，碗底水痕中沉淀的细微颗粒，与谢之遥指缝间的药渣如出一辙！这已非普通烫伤，而是将滚烫的药液连同沉淀的怨毒，一同浇筑在血肉之上！
“疯子…简直是疯子！”医生怒视许红豆，“用这种邪门手段‘治病’？！”他掏出手机，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却见许红豆缓缓起身。她并未阻拦，只是将日记本轻轻放在窗台，如同放置一件祭器。晨光勾勒着她单薄的轮廓，投下的阴影却如碗山般沉重。
“医生，”她开口，声音如冰面裂开一道细缝，“您闻到的苦，是三百六十五天风雨无熬的执念。您看到的烫，是谢之遥欠南星的一口活命热气。”她目光扫过谢之遥颤抖的脊背，“他若记不住这痛，南星的魂…就永远困在碗底。”
“荒谬！”医生怒斥，手指按下拨号键。可就在接通音响起刹那——
“嗡……”
一种低沉、粘稠的震颤毫无预兆地弥漫开来！并非来自手机，而是源于病房本身！墙壁、地板、输液架…所有坚硬表面都开始传递一种浑厚的共鸣，如同千万只破碗在深渊中相互碰撞！谢之遥护在胸前的左手骤然绷直，指缝间的药渣颗粒诡异地泛起幽光，深褐色的污迹如同活物般向烫伤的皮肉深处钻去！
“啊——！！！”他第一次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如虾米般弓起，那只手仿佛被无形的烙铁按住，皮肤下凸起游走的深色纹路！
“碗山…是碗山的鸣怨！”宁雨时面无血色，踉跄后退。她曾在残羹巷听游魂呓语——万碗怨念汇聚成灵，专噬负誓之人的魂！此刻谢之遥手上的药渣，竟成了引动碗山共鸣的媒介！
许红豆眼神一凛，突然抓起窗台上的日记本冲向谢之遥！书页在翻飞中哗啦作响，一张夹在扉页的、边缘焦黄的符纸飘落。符纹并非朱砂绘制，而是用深褐色的干涸药渍勾勒成漩涡状，中心嵌着一粒微小的、散发着清苦药香的黑色结晶！
“按住他的手！”许红豆对吓呆的护士喝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将符纸猛地拍向谢之遥左手灼伤的创面——
“滋啦！”
青烟冒起！符纸上药渍绘制的漩涡符纹骤然亮起幽蓝寒光，与药渣中游走的深褐色怨念猛烈对冲！谢之遥的惨叫声戛然而止，整条手臂瞬间覆盖上一层薄薄冰霜，皮肤下游走的深色纹路如遇天敌，被死死冻结在表层！那枚黑色结晶（沉星石碎屑？）嵌入烫伤最重的虎口，冰凉之力透骨而入，将钻心的灼痛强行镇压！
“拒浊…符胚？”医生震惊地看着符纸上流转的寒光。他曾在一本古籍残篇中见过类似描述——以秽物为引，寒力为锁，构筑排斥特定怨毒的能量壁垒！这女人竟将南星的药渣炼成了符媒！
许红豆指尖按在符纸中心，额角渗出细汗，声音却冷硬如铁：“碗山的怨要吞他，是因他欠南星的债未还清。这符…不是救他，是让债主亲手烙下印记！”她目光如刀，刺向因剧痛暂歇而虚脱瘫软的谢之遥，“记住这冰火交缠的滋味…这是你唯一能‘还’她的方式！”
病房陷入死寂。碗山的嗡鸣渐渐消退，只剩符纸上的蓝光在烫伤的皮肉上明灭起伏，如同冰冷的呼吸。警察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响起，医生握着电话，看着谢之遥手上那交织着怨念与寒力的诡异符烙，最终沉重地放下了手机。
这已非寻常医患纠纷。这是一场以血肉为祭坛、以怨念为砝码的残酷清偿。而那只被药渣与冰符共同封印的手，成了祭坛上最刺目的牺牲。
---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