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欢是趁着周末下午溜出来的。
她攥着口袋里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手心沁出薄汗。奶奶问她去哪儿,她只说去找同学复习,说完就红了脸——这是她第一次对奶奶撒小谎,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
坐了四十分钟的公交车,才到城东的铂悦府。别墅区的大门气派得让人有些怯场,保安穿着笔挺的制服,站在雕花栏杆后,眼神警惕地打量着来往的人。
陈欢站在马路对面,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突然有点犹豫。
她该怎么进去?跟保安说找江驰?他会相信吗?万一被江驰的父亲撞见……想起那天巷口江父冰冷的眼神,她的脚步就有些发沉。
可转念又想起江驰空了好几天的座位,想起他嘴角的伤口和脸上的指印,那份犹豫很快就被担心压了下去。她深吸一口气,攥紧书包带,朝着大门走了过去。
“小姑娘,你找谁?”保安拦住了她。
“我……我找江驰。”陈欢的声音有点抖,“我是他同学,他好几天没去学校了,我来看看他。”
保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摇了摇头:“江先生交代过,不让任何人见小少爷。你还是回去吧。”
意料之中的拒绝,却还是让陈欢的心沉了沉。她不死心,又问:“那……他现在还好吗?他的伤……”
“这我就不清楚了。”保安的语气软了点,“你回去吧,这里不让外人进。”
陈欢只好退到马路边,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心里空落落的。宋言说过,江驰家别墅门口有棵很大的香樟树。她顺着栏杆往旁边走,眼睛在一排排别墅间搜寻着。
走了大约几百米,果然看见一棵枝繁叶茂的香樟树。树干粗壮得要两个人才能合抱,浓密的枝叶像一把巨伞,遮住了大片阳光。树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款式和那天巷口的一模一样。
就是这里了。
别墅的院门紧闭着,铁艺栏杆上爬满了常青藤,看不真切里面的样子。陈欢不敢靠近,只能在马路对面的公交站牌下站着,像一棵等待阳光的小草。
她不知道自己要等多久,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可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别的办法。
时间一点点过去,夕阳把香樟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蔓延到她脚边。偶尔有车辆进出别墅区,她都会紧张地抬头,可每次都不是她想等的人。
书包里装着她给江驰带的东西——一瓶奶奶自制的消肿药膏,说是对跌打损伤很有效;还有一本她整理好的课堂笔记,上面记着这几天老师讲的重点;最后是几颗大白兔奶糖,放在那个他送的玻璃罐里。
风渐渐凉了,吹得她有点发抖。她抱紧双臂,看着那扇紧闭的院门,心里默默念着:江驰,你到底怎么样了?
就在她快要放弃,准备转身离开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香樟树下的黑色轿车动了。不是开走,而是车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下来,打开了后备箱,似乎在拿什么东西。
是江驰的父亲!
陈欢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躲在公交站牌后面,心脏砰砰直跳。
就在这时,别墅二楼的一扇窗户突然被推开了一条缝。
陈欢的眼睛猛地亮了——那扇窗户正对着香樟树,虽然离得远,看不清里面的人,可她莫名觉得,那就是江驰的房间。
她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扇窗户。
几秒钟后,一个小小的纸团从窗户缝里扔了出来,像只受惊的小鸟,划过一道弧线,掉在了香樟树的树荫下。
紧接着,窗户又被迅速关上了。
几乎是同时,江父拿着东西从后备箱出来,转身走向别墅大门。
陈欢的心跳得快要冲出胸腔。她趁着江父开门的间隙,飞快地冲过马路,跑到香樟树下,捡起那个还带着点温度的纸团。
刚把纸团攥进手心,就听见别墅大门打开的声音。她不敢停留,转身就往公交站跑,直到跑过街角,确定没人看见,才停下来,大口喘着气。
摊开手心,是个用草稿纸揉成的小团。她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是江驰熟悉的字迹,有点潦草,却透着一股急切:
“我没事,别担心。等我。”
末尾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像她以前画在饼干包装袋上的那种。
陈欢看着那行字,突然就笑了,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温热的泪滴落在纸上,晕开了一点点墨迹,却晕不散那句“等我”带来的安心。
她把纸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像揣着一个珍贵的秘密。
风从街角吹过来,带着点香樟树的味道。陈欢抬头看向铂悦府的方向,阳光正从云层里钻出来,在远处的屋顶上镀上一层金边。
她知道,江驰没有骗她。
她会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