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除夕还有三天，樱花村的年味已经浓得化不开了。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扫尘、贴春联，孩子们穿着新做的棉袄，在村道上追逐打闹，手里攥着大人给的糖块，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容初聿订的衣服在除夕前一天送到了。是镇上快递点的人骑着摩托车送来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纸箱，外面裹着防水的塑料布，被雨水打湿了边角。
容初聿拆开纸箱，里面的衣服用透明塑料袋装着，粉色的棉衣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鲜亮。他拿出来抖了抖，棉花蓬松，手感厚实，小兔子的图案印得很清晰，比图片上看起来还要可爱些。棉鞋和围巾手套也一并拿出来，放在桌上，像一小堆粉色的云朵。
他把衣服重新叠好，放进一个干净的布袋里，打算除夕那天再给沐希。
除夕当天，天刚蒙蒙亮，奶奶就起来忙碌了。剁肉馅、和面、炸丸子，厨房里的香味飘满了整个院子。容初聿也没闲着，帮着贴春联、挂灯笼，红色的春联贴在门框上，金色的“福”字倒贴着，瞬间添了不少喜气。
下午的时候，沐希来了。
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外面套着件更旧的棉袄，袖口磨得发亮，显然不是新的。头发梳得很整齐，脸上洗得干干净净，只是冻得通红。她手里攥着一个小小的布包，站在院门口，怯生生地不敢进来。
“希丫头，快来！”奶奶看到她，热情地招手，“外面冷，快进来暖和暖和。”
沐希这才迈着小碎步走进来，把手里的布包递过去：“奶奶，这个给您。”
布包里是几颗炒花生，用报纸包着，还有两个皱巴巴的苹果，看起来是她攒了很久的。
“你这孩子，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奶奶笑着接过来，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快坐，奶奶给你煮了姜茶，暖暖身子。”
沐希的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看到贴满春联的墙壁，看到屋檐下的红灯笼，眼睛里满是羡慕。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容初聿身上。
他今天穿了件红色的毛衣，是奶奶织的，衬得他皮肤更白，眉眼也柔和了许多。听到动静，他抬起头，对她点了点头。
沐希的心跳又开始加速，赶紧低下头，脸颊红红的。
“阿聿，把给希丫头准备的东西拿来。”奶奶对着容初聿喊了一声。
容初聿应了一声，转身回房，把那个装着新衣服的布袋拿了出来，递给沐希：“给你的，新年礼物。”
沐希愣了一下，接过布袋，入手沉甸甸的。她疑惑地打开，看到里面粉色的棉衣棉裤和棉鞋，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是给我的？”她结结巴巴地问，声音里带着颤抖。
“嗯，”容初聿点点头，“快穿上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谢谢……谢谢阿聿哥哥！谢谢奶奶！”沐希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却咧着嘴笑着，一边哭一边道谢，样子又哭又笑，格外可爱。
“傻孩子，哭什么，快拿去试试。”奶奶笑着给她擦了擦眼泪，把她推进了容初聿的房间，“就在里面换，别冻着。”
房门关上，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容初聿和奶奶站在外面，听着里面偶尔传来的惊叹声，相视而笑。
过了好一会儿，房门打开，沐希走了出来。
粉色的棉衣穿在她身上，大小刚刚好，衬得她原本蜡黄的小脸都白净了些；棉裤包裹着她细瘦的腿，显得圆润了点；脚上的棉鞋暖和又合脚，她走了两步，像是踩在棉花上。
她不好意思地绞着手指，低着头，小声说：“好看……谢谢你们。”
“好看！太好看了！”奶奶拍着手，笑得合不拢嘴，“我们希丫头就是个漂亮的小丫头！”
容初聿看着她，也觉得眼前一亮。换上新衣服的沐希，像变了个人似的，眼睛亮晶晶的，透着一股灵动的劲儿，再也不是那个总是低着头、怯生生的小乞丐了。
“合身就好。”他说，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晚饭很丰盛。奶奶做了一大桌子菜，有红烧肉、炖鸡汤、炸丸子，还有容初聿爱吃的荠菜饺子和沐希从没见过的糖醋鱼。
沐希坐在桌前，手里的筷子都快握不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满桌子的菜，不知道先吃哪个好。
“快吃，多吃点。”奶奶不停地给她夹菜，碗里堆得像座小山。
沐希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睛却时不时瞟向容初聿。他正低头吃着饺子，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她心里甜甜的，像吃了蜜一样。
这是她过得最热闹、最开心的一个年。有新衣服穿，有好吃的饭菜，还有……阿聿哥哥和奶奶陪着。
吃完年夜饭，外面开始响起零星的鞭炮声。奶奶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压岁钱，给了容初聿一个红包，也给了沐希一个。
沐希捏着那个小小的红包，心里暖暖的。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容初聿站起身，对沐希说。
“好。”沐希点点头，穿上新棉衣，戴上新围巾和手套，跟着他往外走。
外面飘起了小小的雪花，落在头发上、睫毛上，凉凉的。
两人并肩走在村道上，雪地里留下两串脚印，一大一小。
“阿聿哥哥，”沐希忽然开口，声音在雪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明年……我还能来吃年夜饭吗？”
容初聿看了看她期待的眼神，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漫天飞舞的雪花，然后点了点头：“嗯，只要你想来。”
沐希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落满了星星。她用力点头：“想！我一定来！”
送沐希到家门口，容初聿看着她蹦蹦跳跳地跑进院子，才转身往回走。雪下得大了些，落在他的红色毛衣上，像撒了一层白糖。
远处的鞭炮声越来越响，烟花在夜空中炸开，五颜六色的，格外好看。新的一年，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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