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风已经带上了暖意,卷着操场边新抽芽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把教学楼里此起彼伏的早读声揉碎了,又轻轻撒回窗沿。林星晚用指尖卷着校服袖口,目光越过前排苏知夏扎得一丝不苟的马尾,落在窗外那棵渐渐舒展的梧桐树上——三个月前开学时,这树还光秃秃地立着,如今倒像是被泼了桶绿颜料,连阳光透过叶隙的光斑都带着点湿漉漉的青嫩。
数学老师“林星晚!”讲台上传来数学老师敲黑板的声音,粉笔灰在光束里浮沉,“这道三角函数的辅助角公式,你来说说思路。”
林星晚猛地回神,课本上的例题被红笔勾得乱七八糟,旁边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简笔画小人。她慌忙站起身,后排传来陆野舟低低的笑声,混着许清欢用笔杆敲他胳膊的轻响。江叙白的声音从斜后方递过来,压得极低,却清晰得像落在心尖的羽毛
江叙白提根号二,相位角是π/4。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复述出来,老师皱着眉让她坐下,坐下时膝盖撞到桌腿,发出“咚”的一声。苏知夏转过来,悄悄往她手里塞了颗薄荷糖,包装纸的响声在安静的课堂上格外清晰。林星晚剥开糖纸,冰凉的甜意漫开时,瞥见江叙白正低头演算,阳光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笔锋划过草稿纸的声音,竟比窗外的风声还要动听。
午休铃响的瞬间,陆野舟已经拽着顾沉舟冲出教室,两人要去抢食堂最后一份糖醋排骨。许清欢把刚泡好的柠檬水推给林星晚,瓶身上还贴着她画的小太阳贴纸
许清欢“下午体育课要测800米,你昨晚是不是又熬夜看小说了?”
林星晚“哪有,”吸了口柠檬水,酸得眯起眼睛,“我在整理生物笔记,你看这个细胞结构图,像不像陆野舟吃排骨时的样子?”她把笔记本转过去,上面的线粒体被画成了啃骨头的小人,旁边标着“陆野舟的胃”。
苏知夏用保温杯泡红枣枸杞水,闻言忍不住笑:“你们俩能不能对陆野舟友善点?他上次还帮你把卡在树杈上的羽毛球够下来呢。”
“那是他自己打上去的。”林星晚哼了一声,眼角却瞥见江叙白走过来,手里拿着本物理竞赛题集。他总是这样,午休要么在做题,要么去图书馆,仿佛永远有做不完的题。
“下午体育课自由活动的话,”江叙白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认真,“去实验室帮我个忙?上周做的电解水实验,数据有点问题。”
“不去,”林星晚把薄荷糖的糖纸叠成小方块,“我要陪清欢去买新出的草莓味冰棍,据说只有学校小卖部下午三点到货。”
“加两个鸡蛋做电解质溶液,”江叙白像是没听见她的话,翻开竞赛题集,指着其中一页,“能让氢气纯度提高3%,做完实验我请你们吃冰棍,草莓味的。”
许清欢“噗嗤”笑出声:“江大学霸还会讨价还价呢?行,成交,不过我要双份。”
苏知夏把保温杯盖好,轻声说:“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正好把上周没做完的化学卷子带去,实验室安静。”
操场上传来陆野舟的喊声,他举着两盒糖醋排骨冲过来,顾沉舟跟在后面,手里拎着四份米饭。阳光穿过他敞开的校服领口,把锁骨处的小痣晒得格外明显——那是初中打篮球时被球砸出来的疤痕,如今倒成了他总被调侃的“美人痣”。
“抢着最后两份了!”陆野舟把饭盒往桌上一放,排骨的香气瞬间漫开来,“顾沉舟刚才差点跟高二的学长打起来,就为了这排骨。”
顾沉舟没说话,只是把其中一份推到苏知夏面前,排骨块明显比其他几份大。苏知夏的耳尖悄悄红了,低头用筷子戳着米饭:“我不爱吃太甜的。”话虽如此,却夹起一块慢慢嚼着。
林星晚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觉得四月的风里,除了梧桐叶的清香,还有糖醋排骨的甜,薄荷糖的凉,柠檬水的酸,和红枣枸杞的暖。这些味道混在一起,像极了他们六个人凑在一起的时光——吵吵闹闹,却又带着说不出的熨帖。
下午的体育课果然测了800米,林星晚跑到第二圈时已经喘不上气,眼前阵阵发黑。恍惚中有人拽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前冲,手心的温度滚烫。她看不清是谁,只听见风在耳边呼啸,还有陆野舟在终点线扯着嗓子喊:“林星晚你再不冲,草莓冰棍就被我吃了!”
冲过终点线的瞬间,她腿一软差点摔倒,被人稳稳扶住。抬头时撞进江叙白的眼睛里,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平时总是清冷的眼神里,竟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
“跑这么拼命干什么?”他的声音有点哑,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
“因为……”林星晚喘着气,笑得像个偷腥的猫,“我要吃双份冰棍。”
实验室的窗户开着,风把白大褂的衣角吹得轻轻扬起。江叙白在调试仪器,电流的滋滋声里,苏知夏在埋头做题,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林星晚趴在桌子上,看许清欢给电解池里的水画笑脸,突然觉得,这样的四月真好。
窗外的梧桐叶又绿了些,阳光透过叶隙落在六人组的课桌上,把摊开的课本、没吃完的冰棍、写满公式的草稿纸,都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而远处的操场上,陆野舟正追着顾沉舟抢他手里的篮球,笑声像被风揉碎的星光,洒满了整个高一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