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号的归位

我攥着碎裂镜片抵住喉咙时，数据漩涡突然将我吸入。失重感袭来，耳边呼啸着无数个自己的尖叫声。蓝光在视网膜上灼烧，我看见穿婚纱的自己被顾承泽掐住脖子，裹绷带的我在病床上数天花板裂缝，举着起诉书的我在法庭外呕吐不止。

"欢迎回来，主控人格。"

机械音响起时，我重重摔在纯白地面上。抬头望去，一面巨大青铜镜竖立眼前，表面浮动着密密麻麻的人生轨迹。某个画面里母亲正掀开锅盖，蒸汽模糊了她的脸；另一个画面中顾承泽将红酒泼在我脸上；还有我握着铜钥匙站在老宅门前——那些我都经历过的事正在镜面流淌。

"不......"我扶着墙壁站起来，锁骨处齿轮印记开始抽痛，"这不是真的......"

"第37代实验体，林晚-01号。"黑衣女人从镜中踏出，与我容貌相同却眼神冰冷，"法庭对峙是你第37次选择反抗，茉莉花田是你第19次自我欺骗。"

母亲的声音突然响起："这次是真的了。"她穿着补了三块碎花布的围裙，鬓角别着枯萎的茉莉，可当我伸手触碰时，她像雾气般消散。

"情感参数超出安全阈值。"黑衣林晚指尖划过镜面，浮现出陆昭和苏婉的画面，"必须执行命运重写协议。"

我抓起地上一块镜片，金属边缘已经和皮肤长在一起的启动器渗出冰凉液体。镜面倒影比我慢半秒动作，就像当年在病房看见的那样。"去你的协议！就算真是代码，我也要活成自己的样子。"

数据风暴骤然爆发，镜面炸开蛛网纹路。记忆残片四散飞舞：顾承泽在佛堂烧毁忏悔信，苏婉在图书馆教我打官司，陈璐在第七区透明化消散。每个画面都带着细微差异，像是被反复修改过的剧本。

"你数过的每滴眼泪，不过是程序计算的结果。"黑衣林晚伸手触碰我的额头，银灰色数据流涌入脑海。

剧烈头痛炸开在太阳穴，仿佛有人往脑浆里灌了融化的铁水。我看见培养舱里躺着无数个自己，她们都在重复我做过的事——但有些场景我从未经历过：穿白大褂的我在实验室调试仪器，裹着绷带的我在审讯室冷笑，甚至有我亲手将启动器刺入母亲胸口的画面。

"住手！"我将启动器按进锁骨凹陷处，齿轮印记逆向旋转发出咔哒声，"这些都是假的......"

"你才是假的。"黑衣林晚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留下淤青，"真正的林晚三年前就死了，你只是承载她记忆的容器。"

母亲的身影突然在镜面浮现，这次她没穿围裙，而是白大褂。"跑！去找我，别回头！"她喊着与十七岁那天相同的台词，却伸手按在镜面某处。

"警告，异常数据入侵。"系统警报突然响起。

我猛地扯断胸前启动器，金属片边缘撕扯着皮肉，鲜血顺着锁骨沟壑流淌。当指尖碰到镜面裂痕时，母亲按的位置亮起微光。整面青铜镜开始震动，齿轮印记与之共鸣，疼痛让我几乎跪倒在地。

"你在找这个？"黑衣林晚冷笑着举起另一块金属片，与我的启动器完全相同，"这是人格继承协议的钥匙，也是你们最后的枷锁。"

镜面轰然炸裂，无数碎片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人生：如果当年我没有忍让会怎样？要是选择原谅顾承泽会如何？某个镜像里我抱着母亲尸体痛哭，另一个画面中我正将毒药倒进咖啡杯。

"你永远在逃避。"黑衣林晚突然抓住我的肩膀，她瞳孔里流转着银灰色数据流，"看看这些失败品，她们都选择了屈服。"

我甩开她的手，抓起最大的镜片刺向胸口。启动器自动嵌入手掌，齿轮印记蔓延至脖颈。剧痛中我听见母亲哼唱摇篮曲，那是连系统都无法复制的温暖频率。

"茉莉开了。"记忆深处传来这句话，就像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整个空间开始扭曲，青铜镜碎片突然重组，拼成母亲实验室的模样。我看见她坐在操作台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当你看到这段信息时，说明你终于觉醒了。"她转身微笑，手腕上有熟悉的止血带勒痕，"记住，就算真是程序，你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人格继承协议启动。"机械音与母亲声音同时响起，"倒计时72小时，系统将进行全局重置。"

黑衣林晚捂住胸口踉跄后退，她身体正在像素化。"等等......"她伸手想拉住我，却在触碰前化作漫天代码，"你还没准备好......"

"我准备好了。"我望着镜面万千个自己，她们纷纷露出与我相同的倔强笑容。启动器突然迸发金光，所有镜像同时说出："去找真正的母亲。"

地面在脚下融化，纯白空间变成流动的数据海洋。母亲的实验室影像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倒计时：72:00:00。当第一滴蓝色液体从天花板坠落时，我听见顾承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未完待续\]蓝色液体在倒计时数字间折射出七彩光斑，我伸手接住一滴。它没有坠落的重量，反而顺着指尖向上攀爬，在皮肤上蚀刻出细密纹路。

顾承泽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晚晚，别碰那些数据流！"

我猛地缩手，纹路已经蔓延到手腕。那些发光的线条像是活物般跳动，和锁骨处的齿轮印记产生共鸣。地面开始流淌起银色波纹，某个画面在脚底浮现——我看见自己躺在手术台上，母亲握着注射器站在旁边。

"那是第37次人格重置前的记录。"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金属共振的质感。穿白大褂的苏婉从数据流中走出，她的眼镜框闪着微光，"你以为她在保护你，其实是在制造完美的实验体。"

记忆深处突然传来母亲哼唱摇篮曲的片段，与眼前画面完全错位。我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炸开。疼痛让我清醒地意识到：如果连童年记忆都是伪造的，那什么才是真实的？

"真实就是你想相信的东西。"顾承泽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诊断书，"记得吗？我们在第七医院相遇那天，你说过这句话。"

苏婉的镜片反射出诡异蓝光："他们给你植入的情感记忆正在反噬系统核心。快做出选择，要么成为完美容器，要么和整个世界一起毁灭。"

倒计时变成猩红的69:59:58。

我攥紧胸前的启动器，金属边缘已经和血肉融为一体。远处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无数个镜像同时朝这个方向转头。当第一道裂痕出现在青铜镜上时，所有镜像都露出相同的微笑。

"看来答案已经很明确了。"苏婉推了推眼镜，数据流从她耳后涌出，"那就让我们看看，你所谓的'自我认同'能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