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魂穿诡域识孽债

第一章 楔子·魂穿诡域识孽债

诗曰：

绿灯笼照幽冥路，纸钱飞处鬼语低。

情债未偿穿书客，规则森森索命急！

列位看官，这话本开场，总得有个由头。今日要说的，不是那寻常的才子佳人、英雄侠义，却是桩穿书入诡域、负心人遇索命鬼的奇事。

话说前朝有个书生，夜读时遇窗外女子叩门，生得花容月貌，笑语盈盈。那女子鬓边斜插一支珠花，夜里竟泛着绿光，说话时唇瓣不动，声音却像从喉咙深处滚出来的。书生贪色，忘了老辈传下的“亥时莫应门，应门非故人”的忌讳，开门迎了进去。次日天光大亮，邻人见书生房门洞开，屋内空无一人，只地上留着张人皮，眉眼依稀是那书生模样，皮上还沾着几缕黑丝——原是被画皮鬼剥了皮囊去，那黑丝竟是鬼的头发。

可见这世上忌讳，多是前人用性命换来的。今日这故事里的主角，也撞了忌讳，只不过他撞的不是鬼门，是一本旧书。

现代都市的夜市，烤串的油烟混着廉价香水味，在霓虹灯下蒸腾成一团混沌。陈默拖着灌了铅的腿，刚从写字楼里逃出来，衬衫后背洇着片汗渍，兜里揣着找零的三枚硬币，叮当作响。古玩摊摆在巷尾，摊主老头蹲在小马扎上，手里摇着把掉了扇骨的蒲扇，见他过来，忽然掀开盖着杂物的蓝布，露出本线装册子。

书摊老板“小哥儿，看看这本？”

册子封面磨得发亮，边角卷成了波浪，凑近了才看清“幽冥情债录”五个字，纸页黄得像浸过百年老茶，指尖一碰，簌簌往下掉渣。

陈默本想摆手，指尖刚触到封面，忽觉一阵针扎似的麻痒，顺着胳膊爬上天灵盖。那册子竟自己“哗啦”翻开，停在一页插画上——画中是个红衣女子，鬓边簪着支金步摇，步摇上的珍珠却透着血丝。她撑着把乌木伞，伞骨隐约是白骨拼接的模样，站在冲天火光里，半边脸被火焰映得如敷胭脂，半边脸隐在阴影里，眼窝深得像两口枯井，里头翻涌着黑沉沉的东西，直勾勾盯着看的人。画旁题着行小字，墨迹暗红得发黏，像刚凝的血：“情焚尽，骨作签，负心人当还债。”

陈默（主角）“这画……”

陈默盯着女子的眼睛，忽然觉得后颈发凉，像是有人对着他的衣领吹了口气。那画中女子的步摇，竟似微微晃了一下

书摊老板“嘿嘿，前朝孤本，”老头用蒲扇敲了敲册子，“讲的是画皮娘子柳如烟的故事。你看这颜料，掺了朱砂和……别的东西。”他故意压低声音，“据说看过的人，夜里都能听见伞骨敲窗的声音。”

陈默（主角）陈默正想追问“别的东西”是啥，一股眩晕猛地砸下来。天旋地转间，手里的册子突然冒出阵阵血光，不是印在纸上的红，是活生生的、带着铁锈味的血，顺着纸页边缘往下滴，在他手背上烫出几个红点。他想撒手，册子却像长在了掌心，血光裹着他往黑暗里坠，最后一刻，耳边飘来个声音，又怨又柔，像浸在冰水里的丝绸：“沈郎，你可算回来了……”

陈默（主角）“咳咳！”

呛人的烟味混着烂肉的腥气，猛地钻进鼻腔。陈默咳得撕心裂肺，睁开眼时，睫毛上还挂着黏糊糊的东西，抬手一摸，竟是半片烧焦的布屑。

这不是夜市。

头顶是青灰色的瓦檐，挂着一排排灯笼，却不是寻常的红纸，是用极薄的绿纸糊的，里头的烛火透着股死气，把青石板路照得发绿，像铺了层陈年青苔。风一吹，灯笼晃得厉害，竹骨“咯吱”作响，影子投在墙上，活像一群踮着脚蹦跳的鬼影。

陈默（主角）“纸钱……”

陈默低头，脚边堆着半尺高的黄纸，被风卷着打旋，有的纸角还燃着火星，飘到他鞋面上，竟不烫手，只留下个黑印。空气中除了腐臭，还飘着点脂粉香，甜得发腻，仔细闻竟带着股杏仁味——那是砒霜的甜。

路人“卖包子咯——热乎的人心包子——”

巷口传来叫卖声，尖细得像指甲刮过玻璃，尾音拖得老长，在巷子里打了个转，又弹回来钻进耳朵。陈默循声望去，只见个纸扎的小贩，穿着褪色的蓝布褂子，脸上涂着两坨红胭脂，像是用狗血抹的。他推着辆独轮车，车轮是骨头做的，碾过石板路“咔哒咔哒”响，车上蒸笼冒着白气，掀开盖子时，能看见里面的“包子”褶子缝里，嵌着些暗红的丝络，像是……血管。

路人“客官，来一个？”

纸人猛地转过脸，脸上的胭脂簌簌往下掉，露出底下黄纸的纹路，眼睛是两个黑窟窿，里头塞着团灰棉絮，却像是能转动似的，直勾勾盯着陈默的喉咙。

陈默吓得腿肚子转筋，后背撞在墙上，冰凉的砖石上竟爬着些黏滑的东西，低头一看，是几缕黑发，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正顺着墙缝往他衣领里钻。

他正想拔腿跑，一个小屁孩突然从巷尾窜出来，“咚”地撞在他腿上。那孩子穿件洗得发白的小褂，面色青得像浸过尸水，眼睛却亮得吓人，黑黢黢的，不见眼白。他塞给陈默个冰凉的东西，指尖像冰块似的，尖声道：“柳大家等的就是你！沈相公，快去吧！”

说完，孩子转身就跑，小褂下摆掀起来，露出后腰上一块青斑，竟像个烧烫的印记。他跑过灯笼底下时，影子被拉得老长，脖子处却有个歪歪扭扭的断口——像是被人拧断过脖子。

陈默摊开手，掌心里躺着半枚玉佩，玉质温润得反常，倒像是活物的体温。玉佩中间裂了道缝，边缘还沾着点暗红的粉末，捻起来细嗅，竟有铁锈味。上面刻着两个字，左边是“沈”，笔锋刚硬，右边的字被裂痕挡住了，只露出个“女”字旁，像是“娘”，又像是“姻”。

“沈相公？”陈默喃喃自语，这称呼像根针，扎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低头，看见巷边有个水洼，积着浑浊的水，水面飘着层油花似的东西，泛着七彩光。

鬼使神差地，他蹲下身，看向水面。

倒影里的人，根本不是他！

那是个身着月白锦袍的年轻男子，领口绣着暗纹，像是几枝缠在一起的枯藤。面容俊朗，剑眉星目，本该是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可眉宇间却锁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鸷，尤其是那双眼睛，瞳仁深得发暗，像淬了毒的墨。陈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触到冰凉的皮肤，下颌线比记忆里锋利，连耳垂的形状都变了——那倒影里的人，正对着他笑，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这……这是谁？”陈默摸到锦袍的盘扣，是玉做的，冰凉刺骨，上面还刻着个极小的“烟”字。

“沈相公？”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像生锈的铁片在刮木头。

陈默猛地回头，见个卖花的老妪，挎着个竹篮，篮子里插着些纸做的白花。那纸花做得逼真，花瓣薄如蝉翼，却泛着蜡光，凑近了看，竟像是用人皮做的。老妪脸上沟壑纵横，左边脸却溃烂着，露出森森白骨，骨头上还挂着几缕腐肉，她盯着陈默，嘴角咧开个诡异的弧度，露出黑黄的牙：“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你认识我？”陈默后退一步，脚踩在纸钱上，发出“沙沙”的响，像有人在耳边磨牙。

“怎会不认识？”老妪笑得更欢了，溃烂的脸上淌下黄水，滴在竹篮里，纸花瞬间吸了那水，花瓣边缘竟微微卷曲，“当年柳大家赎身，从头上拔下金步摇，熔了给你凑盘缠。你赶考那日，她站在码头送你，风把她的绿裙吹得贴在身上，像片荷叶裹着藕。可你高中那日，却是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官兵来烧她的‘烟雨楼’！”

柳大家？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想起那本《幽冥情债录》里的插画，想起那个红衣女子——柳如烟！

“她被火焚的时候，还攥着你送的那方雀儿绣帕呢，”老妪凑近几步，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混着那甜腻的脂粉香，像裹尸布的味道，“帕子烧得只剩个角，上面的金线雀，一只翅膀都焦了。沈玉郎，你说，她该不该恨你？”

沈玉郎！

这三个字像道惊雷，劈得陈默魂飞魄散。他想起来了，那本旧书里，柳如烟的“负心人”，就叫沈玉郎！那插画旁的题字，原是写给这沈玉郎的！

他穿越了，穿成了那个害死大BOSS、被怨念缠身的前男友？！

陈默只觉天旋地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恰在此时，一阵香气飘了过来，是馄饨的味道，鲜得钻心，混着点虾皮和葱花的香，勾得人舌根发颤。

巷口拐过来个老婆婆，推着辆小推车，车上一口大铜锅，锅沿都烧得发黑，汤滚得“咕嘟咕嘟”响，白雾缭绕，里头却泛着诡异的粉红。“馄饨咯——热腾腾的馄饨——”老婆婆声音慈祥，脸上满是皱纹，只是眼神空洞洞的，没有一丝神采，眼珠像是画上去的，还沾着点墨渍。

陈默正饿得发慌，刚想走过去，却瞥见推车旁的木牌。那木牌是块发黑的骨头做的，上面用暗红的东西写着几行字，像是血，字迹边缘还微微发卷，像是新鲜的血肉凝固的：

“戌时莫食路边摊，汤里煮的是妄念。”

“妄念？”陈默皱了皱眉，忽觉脖颈发凉，抬头见灯笼的绿光里，不知何时飘来些碎发，黑沉沉的，缠在灯绳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个衣衫褴褛的汉子跌跌撞撞地冲过去，眼睛发直，嘴角流着涎水：“婆婆，给我来一碗！要多放香菜！”

老婆婆慢悠悠地舀了一碗，她的手枯瘦如柴，指甲泛着青黑，捏着白瓷碗的边缘，指腹竟微微陷进碗沿里。汉子接过，连吹都没吹，埋头就往嘴里塞。馄饨皮薄如纸，咬开时，里头的馅是粉红色的，不知是什么做的，他吃得急，汤汁顺着嘴角往下流，滴在衣襟上，竟像血一样渗了进去。

“烫……烫……”汉子嘴里嘶嘶作响，眼睛却瞪得滚圆，贪婪地往嘴里塞，喉结上下滚动，像有东西在里面钻。一碗馄饨很快见了底，他抹了抹嘴，正想说什么，突然“啊”地惨叫一声，双手捂着肚子，身体像吹气球似的鼓了起来，皮肤撑得发亮，能看见底下青紫色的血管在疯狂跳动。

“嘭！”

一声闷响，汉子爆了开来，鲜血和内脏溅了一地，染红了那口铜锅。有块碎肉溅到陈默脚边，还在微微抽搐。老婆婆面无表情地拿起长勺，在锅里搅了搅，将溅进去的碎肉舀出来，慢悠悠地说：“又添新料咯……这妄念，原是贪嘴的念想。”

陈默看得目瞪口呆，胃里的酸水直往上涌，他猛地捂住嘴，转身就跑。锦袍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的纸钱像蝴蝶似的追着他飞。

“沈相公慢走啊——”身后传来老婆婆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诡异，那声音像是贴着地面爬过来的，“柳大家的喜宴，就缺你这道主菜了。她特意嘱咐，要留着你的心，做道‘同心汤’呢——”

风更紧了，绿灯笼摇得像要坠下来，光影在地上扭曲挣扎，像无数只手在抓他的脚。陈默攥紧了掌心里的半枚玉佩，那冰裂的断口硌着掌心，生疼，却让他清醒——

这不是梦。

他真的闯进了一个吃人的世界，而他，还是那个最该被吃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