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格盖子上的敲击声没停，“笃笃”声像钉进脑仁的钉子。陈默盯着缝隙里那抹晃动的红衣，忽然发现红盖头边缘的金线雀沾了点灰——那不是普通的灰，是城隍庙香案上特有的、混着香灰的陈年老尘。

她离得太近了。

同心结烫得像块烙铁，断口的血丝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暗格的木板上，竟发出“滋滋”的轻响。陈默突然想起老道的酒葫芦——那酒液能在灰里烧出坑，这同心结的血，难道也……

女主“沈郎，你不肯见我？”红盖头下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哭腔，“当年你烧烟雨楼时，我在火里喊你，你也没回头啊。”

暗格盖子突然被猛地掀开一道缝！

一只涂着蔻丹的手伸了进来，指甲在木板上刮出深深的白痕。陈默下意识地往后缩，后背撞在暗格的石壁上，撞出闷响。那只手顿了顿，突然往他手腕抓来——正好攥住他握着同心结的手。

冰冷的触感像蛇缠上来，陈默却在那瞬间看清了：她的指甲缝里嵌着焦黑的碎屑，像是烧糊的布料残渣。

女主“啊！”

同心结的断口突然刺进她的掌心，她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红盖头下传来一声极轻的抽气，随即那声音变得尖利：“这结……你居然还留着？”

暗格盖子“砰”地被合上，紧接着是伞骨拖地的“咯吱”声，她好像转身走向香案了。陈默瘫坐在暗格里，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她指甲划开了道血口，血珠滴在同心结上，那半枚结竟慢慢舒展开，露出里面藏着的一小片干枯花瓣——是桃花瓣，和烟雨楼当年最出名的桃花酿里的花瓣一模一样。

庙外突然传来梆子声，这次却只敲了两下。

女主“亥时过了。”红盖头下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了点释然，“沈郎，明晚十五，我再来看你。”

脚步声渐远，那甜腻的脂粉香却像粘在了空气里。直到庙门再次“吱呀”合上，陈默才敢掀开暗格盖子。

香案下的老道不知何时现了形，正用酒葫芦往地上洒酒，那些被红衣女子踩过的暗红色水渍，遇酒就冒起青烟，化作一缕缕灰气飘走。

陈默（主角）“她走了？”

陈默扶着石壁站起来，腿还在发软。

老道士“十五的‘走亲’，只到亥时末。”老道灌了口酒，指了指他手里的同心结，“这东西能护你一时，护不了一世。你刚才是不是动了杀心？”

陈默一愣——刚才她的手伸进来时，他确实想把同心结往她手上扎。

老道士“别对她动杀念。”老道的眼神沉下来，“柳如烟的魂魄早被火烧散了，现在缠着你的，是她没烧完的怨气，还有……你这身皮囊里的愧疚。”他踢了踢地上的断牌位，“那牌位是沈玉郎自己立的，他在这庙里躲了三年，最后还是把心挖出来，给柳如烟当了祭品。”

陈默的手猛地一抖，同心结上的血珠滴在地上，竟聚成个小小的“烟”字。

“你看，”老道笑了，“债躲不掉的。要么，你替沈玉郎还了这怨——把同心结给她，让她拆了，你留在枉死坊当新的‘沈郎’；要么，你就找到她真正的魂魄碎片，让她自己放下。”

暗格里突然传来“咔哒”一声，像是有东西松动了。陈默低头一看，石壁上竟嵌着块松动的砖，砖后露出个锦盒的角。他抠出砖块，拿出锦盒打开——里面是半支烧黑的玉簪，簪头刻着个“烟”字，簪尾缠着圈红线，和同心结的线是同一种。

陈默（主角）“这是……”

“柳如烟的嫁妆。”老道瞥了一眼，“沈玉郎烧楼时，特意揣在怀里的。后来他躲在这庙里，就把簪子藏在这了。”

锦盒底还压着张残纸，上面是潦草的字迹：“三月初三，桃花开时，她总在楼前等我。”

陈默的头又开始痛，这次不是混乱的碎片，而是清晰的画面——烟雨楼的桃花树下，穿绿裙的女子踮脚替他簪花，玉簪上的桃花瓣沾了她的胭脂香。

陈默（主角）“三月初三……”他喃喃道，“明天就是三月初三。”

老道突然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看来你选第二条路了。明早去东街的桃花巷，找个卖桃花酥的摊子。那摊主是当年烟雨楼的厨娘，她知道柳如烟的魂魄碎片在哪。”他往庙外走，道袍扫过香案，带起的灰里竟飘出片新鲜的桃花瓣，“对了，别信她说明天天气好——三月初三的桃花巷，会下血雨。”

庙门在老道身后关上，陈默捏着那半支玉簪，忽然发现同心结和玉簪的断口能拼在一起。拼合处亮起微光，映得他手腕的伤口微微发烫——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淡红色的印记，像朵没开的桃花。

外面的梆子声又响了，这次是三下，更夫的声音不再嘶哑：“子时到咯——桃花落地，莫捡红妆——”

陈默握紧了拼好的簪子和同心结，看向庙外。巷子里的绿灯笼还在晃，但似乎离城隍庙远了些。他知道，明天去桃花巷的路，绝不会比今晚轻松。但至少现在，他不再是只想逃跑的陈默了——他得弄明白，沈玉郎和柳如烟之间，到底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话。

香案后的神像突然“咔”地响了一声，塌掉的半边脸里，竟滚出颗小小的、沾着泥的桃木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