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龙涎香在鎏金香炉中静静焚烧,氤氲出沉闷而昂贵的香气
来东尘斜倚在软榻上,明黄色的龙袍随意披着,他面无表情地翻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基本上所有皇子皇女们都收到了即将入学的消息,但这似乎并未让这位帝王的心情好转分毫
“哼,都什么破事,也值得写成奏折递到朕眼前?”
他不耐烦地将一份奏折嫌弃地扔到一边
那奏折内容堪称炸裂:某地乡绅林大土痴恋村花,村花心仪穷书生,穷书生暗恋林大土的闺女,闺女钟情于村花的哥哥,而村花的哥哥又倾心于穷书生那未曾谋面的未婚妻,未婚妻竟又对林大土芳心暗许……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因这错综复杂的感情纠纷导致乡里斗殴,请陛下圣裁
来东尘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烦躁地将那奏折推得更远,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他深吸一口气,又拿起一份看起来干净正常的白皮奏折,掀开——
杨奎文,恋其表兄,慕其亲妹,欲效仿上古贤者,共筑三人之家,然族中老朽冥顽不灵,百般阻挠,恳请陛下明断,成全此旷世奇缘……
“……”
来东尘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即猛地将奏折合上,狠狠摔在案上!
“这他妈的!合着把朕当民间调解恩怨的万能里正了吗?!还是专管这些狗屁倒灶风流债的?!”
好在后边的奏折总算回归了“正常”,虽然种类繁杂令人头疼:
某地水患、边疆驻军粮饷、贪官污吏盘剥、流民安置……
他强打精神,特意挑出些关乎国计民生的紧要奏折批阅留意,朱笔挥动间,带着一股压抑的火气
旁边侍立的大太监王谨赶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接住被皇帝丢开的“奇葩”奏折,大气不敢出
来东尘揉了揉眉心,像是随口问道:“朕之前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王谨立刻躬身,声音压得极低:“回皇上,那群西域来的探子,已经顺着无忧楼的线……追查到了,现已秘密打入地牢候审。”
“嗯。”来东尘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眼皮都未抬,“把佚狐也叫来。”
“嗻。”王谨恭敬退下,殿内只留皇帝一人
方才的懒散和烦躁瞬间从皇帝脸上褪去
他眼神暗沉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龙案,低声自语,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呵……多大点事啊。”
语气轻描淡写,却透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寒意,仿佛只是在评价一只不懂事蚂蚁的挣扎
“佚狐~参见皇上~”
没过多久,一个磁性拖曳、带着钩子般媚意的声音打破了养心殿的沉寂
佚狐一身绯色宫装,身姿摇曳地走进来,眼波流转,试图将暧昧的气息洒满这庄重之地
来东尘却连头都没抬,继续批着他的奏折,完全不吃这套——他性取向正常,且此刻心思深沉
“朕那群孩子们,最近状况如何?”
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闲话家常,朱笔在奏折上画下一个圈
佚狐脸上的媚笑僵了一瞬,随即又绽开得更盛,眯着眼像只狐狸:
“回皇上~除了六公主与九公主那边似乎有些……耐人寻味的新动静之外,其他的皇子皇女们,还是老样子呢~”
他刻意拖长了语调,留下引人遐想的空间
来东尘批阅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没有接话,只是周身的气息似乎更冷了几分
殿内只剩下朱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佚狐那过于刻意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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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书院)
瑶池学舍的建设热火朝天,工匠们的敲打声和吆喝声打破了书院往日清静,也引得众多学子纷纷侧目,围在一旁议论纷纷
“诶诶?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啊?怎么在书院旁边大兴土木?”
“啊呀,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皇上下的旨意,具体干啥,咱也不敢问啊。”
“害!我听说啦!”
一个消息灵通的学子压低声音,“前日宫里传旨,所有皇室子弟,不论男女,都要来此地统一进学!”
“真的假的?!皇子们来也就罢了,怎么还有皇女啊?这……成何体统?”
“什么?皇女也要来念书?与我们一起?这……这什么世道啊?”
几个迂腐的老学究闻言,已经开始捶胸顿足,痛心疾首
(忆念宫)
与此同时,明月正毫无形象地瘫在自已寝殿的床上,望着头顶华丽的帐幔发呆
皇后倒台的事,暂时没什么后续动静,仿佛石子投入深潭,只激起一圈涟漪便复归平静
女主来萤和五皇姐来夕的关系似乎也因为共同“敌人”的暂时消失而缓和了不少
最让她心烦意乱的是阿影……
啧,那天晚上拿毒药试探,简直是她做过最蠢最糟糕的决定!
现在想想都脚趾抠地
不过,经此一事,她倒是对阿影的身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原书里对他只是几笔带过,他就像没有过去的影子
还有,为什么新皇后上位这么快?那个昏君脑子里到底在盘算什么?新皇后叫啥来着?宦……宦桔?对,是这个名字
啧……想想就脑瓜子嗡嗡的
但一想到过两天就要去那个什么“瑶池”上学,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萎靡不振
好好好,现代逃不开早八,古代躲不过早五!真是这辈子都有了!
她认命地坐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哈欠
反正离开学还有两天,与其焦虑,不如抓紧时间玩两天回回本!
“公…公主!这种粗活还是让奴婢来吧!”
镜头转到忆念宫的院子,阳光正好
小蓉一脸焦急地看着九公主毫无形象地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把小刻刀,正跟一块木头较劲,脚边已经堆了不少削失败的木屑。明月盘算着做一副扑克牌出来解闷
不管小蓉怎么说,明月只是头也不抬地摆摆手:“啊呀,没事,小事,我自己来。”
“不是这个啊!”
小蓉欲哭无泪,她的意思是这种粗活她来做就行,公主金枝玉叶怎么能动刀呢?显然公主完全没把她的担忧听进去
“……”看着手里被削得奇形怪状、边缘毛糙的木片,明月沉默了
“啊呀…啊呀!”发出一声哀嚎,萎靡地往后一靠,把手里的“失败品”丢到那堆木屑里,满脸写着“生无可恋”
小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喊叫吓得一哆嗦
倒是明月,目光死死盯在面前石桌上的两样东西——刻刀和木头上一—仿佛它们是什么绝世难题
小蓉犹豫了一下,上前小心拿起刻刀和另一块木料:“公主,要不……让奴婢试试?”
一刻钟后……
看着小蓉手里那个比自已削的稍微规整点,但依旧歪歪扭扭的木片,明月和小蓉面面相觑,同时叹了口气。果然,主仆二人在手工活上半斤八两。
一筹莫展之际,明月和小蓉的目光,极其默契地、缓缓地转向了一直如同雕像般静立在庭院阴影下的——阿影。
阿影:“……?”
即便蒙着眼布,也能感觉到那两道强烈而期待的视线聚焦在他身上,让他周身的气息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
(片刻后)
“对对对!就这样!诶!完美啊!”
明月看着阿影手下迅速成型的、边缘光滑、大小均匀的木片,忍不住兴奋地竖起大拇指,但很快意识到失态,干咳两声,端起公主的架子:
“嗯…做的不错,本公主…很满意。”
小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对阿影的手艺佩服得五体投地
阿影则依旧沉默,只是手下雕刻的速度又快了几分,仿佛这比杀人简单多了
很快,一堆平整光滑的木片堆在了石桌上
明月苍蝇搓手般兴奋地看着这些“牌胚”,眼神里闪烁着对“艺术”的渴望
三人围坐在石凳上开始打磨
明月负责最后一道工序:往上写字
至于图案太复杂……她直接放弃了,用数字和简单的符号代替
“红桃……方片……黑桃……梅花……J、Q、K、A……搞定!”
她在木片上写下那些旁人看不懂的字符,给旁边的小蓉和阿影看得再次陷入宕机状态
“OK啦!”
明月一脸满意地欣赏着自已的“杰作”——一副在这个时代独一无二的木制扑克牌
小蓉和阿影看着那堆画着奇怪符号的木片,完全不明所以
明月含糊地用“海外传来的小游戏”搪塞过去,然后简单解释了规则
(于是,忆念宫的庭院里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公主、丫鬟、暗卫,三人围坐石桌,神情严肃地……打扑克
“对三!”
“要不起。”
“……过。”
“王炸!哈哈,我赢了!”
气氛从最初的僵硬试探,逐渐变得轻松,甚至偶尔能听到小蓉压低声音的惊呼和阿影极轻的认输声
阳光洒在三人身上,竟有几分诡异的和谐与欢乐
“哎呀,一不小心又赢啦!”明月笑得眼睛弯弯,她其实只赢了最后一把,前面输得多,但依旧很开心
“在玩什么呢?”
一个低沉而带着些许好奇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明月正沉迷于洗牌(木片),根本没注意那是谁,顺口就答:“斗斗乐啊!”
直到她看见对面小蓉和阿影瞬间煞白的脸色,以及他们猛地站起身、战战兢兢准备行礼的样子,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正好对上来东尘探究的目光
而他身后,还跟着一脸看好戏表情的佚狐
明月一脸茫然地看着突然造访的皇帝老爹和阴魂不散的佚狐
小蓉和阿影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皇上怎么会无声无息地来这里?!身边的太监侍卫呢?!他们都以为明月会被吓到惊慌失措
结果……
明月眨了眨眼,异常平静地说了句:“父皇,万福金安。”
紧接着,她晃了晃手里的木牌,发出了足以让周围所有人石化的邀请:“玩斗斗乐嘛?”
啊?!
什么话?!
你敢邀请皇帝打牌?!
小蓉、阿影,甚至佚狐,都瞬间石化在原地,内心疯狂呐喊,既为公主的大胆担忧,又感到一种荒谬绝伦的震撼
来东尘显然也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种极其罕见的、饶有兴趣的表情,他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竟然点头:“好啊。”
?!
皇帝竟然答应了?!
这话像一道天雷,把在场的其他人都劈得外焦里嫩,僵直在原地
于是,忆念宫的石桌旁,出现了更诡异的一幕
当朝皇帝、九公主、以及皇帝身边那位战战兢兢、满头大汗的大太监王谨,三人围坐……打扑克
王谨全程汗如雨下,拼命想着怎么不动声色地给两位主子喂牌
明月则完全进入了状态,全程认真打,计算牌型,忘了对方是皇帝
来东尘则是听了一遍规则后,立刻上手,打法迅猛老辣,即便是烂牌也能被他打出极强的压迫感,给明月都整得不得不全力以赴
最后一把,来东尘手握一副天胡好牌,胜利在望
结果明月凭借对牌路的精准预判和心理博弈,硬是以一手平平无奇的牌险胜!
来东尘看着明月最后打出的那张牌,非但不恼,反而抚掌大笑,看向明月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奇和探究:
“有意思!明月啊,告诉朕,你刚才是怎么算到朕手里还有那张牌的?用的什么法子?”
明月放下牌,想了想,认真回答:
“回父皇,并非是算牌,而是预判。儿臣观察父皇出牌的习惯和节奏,推测父皇您手握优势时倾向于快速碾压,但会在最后保留一张最大的牌作为终结。儿臣只是赌……您会在那时打出它,而儿臣恰好留了唯一能管上它的那张小牌。侥幸而已。”
来东尘闻言,眼中精光更盛,哈哈大笑道:
“好一个预判!好一个侥幸!朕好久没这么痛快地动过脑子了!以后朕要常来!”
明月倒也没拐弯抹角,笑着应道:“随时欢迎父皇!”
又玩了几把,来东尘才意犹未尽地起身
临走前,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明月,眼神深邃,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明月啊,朕觉得你这人……越来越不像朕过去认识的那个女儿了。”
明月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不显,只是微微垂首,语气平静地引用了一句名言:
“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父皇,人总是会变的。”
来东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笑着转身离去
皇帝走远后,佚狐和太监王谨跟在后面,佚狐忍不住好奇,低声询问:
“陛下,您刚才为何那么问九公主?”
来东尘背着他们,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低声自语,又像是在回答:
“朕自已的女儿是什么性子,朕自然清楚。倒是她现在这般模样……聪慧、冷静、还有点看不透的野路子……这气质,跟她死去的娘,真是越来越像了。”
佚狐和王谨闻言,背后瞬间冒出一层冷汗,不敢再接话,只能将头埋得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