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辰时末
鎏金宫墙被晨雾裹着,泛着冷沉沉的光
禁军甲胄碰撞的“铿锵”声顺着宫道蔓延,靴底踏过青砖的响动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自昨夜来东尘下了封宫令,整座皇宫都浸在紧绷的氛围里,连檐角的铜铃都似不敢轻响
廊下的宫人们凑成三三两两的小堆,帕子攥在手里揉得发皱,窃窃私语的声音压得比蚊蚋还低,却还是顺着风飘得老远:
“听说了吗?前皇后的谣言是有人故意传的,今早禁军都去昭阳宫查了!”
“可不是嘛!九公主和来萤公主昨晚出宫就没回来,会不会……”
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拽了拽袖子,眼神往巡逻的禁军方向瞟——谁都怕祸从口出
异国贵族们的反应更显分明
荟英馆前,冥烈攥着佩刀的手青筋暴起,玄色劲装下的肩膀绷得笔直,一脚踹翻石凳,石凳撞在廊柱上发出“咚”的闷响:
“封宫?连练剑的地方都没有,煜煌国这是把咱们当囚犯?”
身后的冥渊侍从慌忙去扶石凳,却被他眼一瞪,吓得手都缩了回去
——他本就憋了朝堂冲突的火,封宫更是让他暴躁得像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不远处的紫藤架下,寂凛倚着廊柱,指尖捻着片飘落的紫藤花瓣,目光落在宫道尽头的昭阳宫方向,眼神平静得像深潭
他早听出巡逻禁军中有人低声议论“西域人”“账册”
却只是淡淡对身侧的寂雪说:“别出馆乱晃,宫里的浑水,少蹚。”
寂雪点点头,指尖摩挲着玉簪上的缠枝纹,连眼皮都没抬
——兄妹俩都惯于在喧嚣中守着自己的安静
幻羽国的羽柔则坐在迎宾苑的窗边,手里捧着本《煜煌风物志》,书页停在“无忧楼”那一页半天没动
她耳力好,隐约听见楼下禁军说“无忧楼有埋伏,两位公主下落不明”,指尖悄悄攥紧书页,指节泛白,却依旧没问一句,只望着窗外飘飞的落叶,像株藏在角落、不惹尘埃的兰草
——她从不轻易掺和旁人的纷争
(来夕寝宫)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寝殿,把案上摊开的《诗经》染成暖黄色,墨香混着窗台上桂花的甜香,漫在空气里。来夕正指尖点着“蒹葭苍苍”的字句轻声读,尾音还带着点未好全的风寒沙哑,雀儿突然从门外冲进来,裙摆扫过门槛都没顾上,喘着气喊:
“公主!烛龙大人来了!”
“啪”的一声,《诗经》从膝上滑落在地,来夕顾不上捡,起身就往外跑
——素色裙摆扫过案边的砚台,墨汁溅在裙角晕开黑痕,她也浑然不觉
雀儿在后面追着喊:“公主慢点!您风寒还没好,跑急了要咳嗽的!”
寝宫门外的庭院里,烛龙穿着身玄色常服,肩上落了片梧桐叶,见来夕跑出来
他原本紧绷的肩线悄悄松了松,手甚至下意识地往前伸了半寸,却在来夕快要扑进他怀里时,又猛地往后退了半步,指尖攥成拳
来夕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拢了拢裙摆,声音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颤:“你来了?”
烛龙愣了愣
——从前的来夕见了他,总会怯生生地叫“烛龙先生”,眼神里满是依赖
可如今这份亲近里裹着的克制,像层薄冰隔在中间
他扯出个爽朗的笑,语气却带着几分生分的客气:“公主,贵安。”
这句话像道无形的墙,轻轻横在两人之间
——就像鲁迅笔下重逢的闰土,那句“老爷”拆了从前的亲近,此刻的“贵安”
也把两人的身份差距摆得明明白白
庭院里的梧桐叶慢悠悠飘下来,落在两人脚边,连风都静得有些尴尬
“公主!烛龙大人!”雀儿拎着食盒跑进来,打破了沉默,“我去厨房拿了桂花糕和驱寒的姜茶,快进屋坐吧,外面风大!”
来夕点点头,转身往屋里引,烛龙跟在后面,目光落在她单薄的背影上,眼底的疼惜几乎要藏不住
待雀儿放下食盒离开,来夕才敢轻轻拉住烛龙的手
——他的掌心有练剑磨出的厚茧,却暖得让人安心
她慢慢靠在他怀里,声音轻得像呢喃:“这几天你嗓子还疼吗?我让太医配了护喉的草药,比之前的茶管用。”
烛龙一手轻轻托着她的腰,力道轻得怕碰碎她,另一只手顺着她的秀发,指尖划过她发间的银簪:
“好多了,多亏你记挂。”他想说“别为我费心”
却又怕这话扫了她的心意
——他是见不得光的暗卫,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这份记挂,对他来说是恩赐,对她来说却可能是祸根
来夕从怀里摸出个素布锦囊,塞到他手里:
“这里面是磨好的草药粉,你泡水喝,比煮茶方便。”
锦囊是她昨晚连夜缝的,针脚不算精致,却透着细心
——这不是什么定情信物,却是她能想到最实用的东西,不惹眼,却能实实在在护着他
烛龙握紧锦囊,指尖传来的布料温度让他鼻尖发酸,刚想说“等我回来”
院外突然传来暗卫的声音:“烛龙大人,暗卫部有紧急任务,需即刻归队。”
来夕的身子一僵,却还是松开手,强装镇定地说:“你去吧,我等你。”
她不敢说“早点回来”,怕这话成了牵绊
烛龙揉了揉她的头发,眼底的克制几乎要绷不住:
“乖,我很快回来。”
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不敢回头
——怕看见她眼里的不舍,会忍不住违背暗卫的职责,留下来陪她
《宫外窄巷·黄昏》
暮色把窄巷染成灰蓝色,墙根的青苔沾着潮气,散发出淡淡的腥气,墙角堆着几个破旧的木箱,箱缝里塞着干枯的野草。隔壁包子铺飘来的麦香混着油烟味,本该让人安心,却被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搅得只剩紧张
来萤靠在木箱上,脸色发白,指尖攥着腰间的短刀,指节泛白
——假皓魄撒的毒粉已经起效,眼前的人影开始重叠,连握刀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却还是强撑着站直身子
明月扶着她的胳膊,手心全是汗,眼神警惕地盯着巷口,脑子飞快转着——她没武功,只能靠巧劲
“别躲了!”
巷口传来假皓魄的声音,带着嚣张的冷笑,“来萤公主,把无忧楼的账册交出来,我还能给你个痛快!”
他穿着皓魄常穿的银灰劲装,可面具边缘泛着不自然的僵硬,握刀的左手在前
——真正的皓魄,从不用左手握刀,这破绽,来萤一眼就识破
来萤咬着牙,猛地拔出短刀冲上去
——她在边疆长大,骑马射箭样样精通,十五岁就跟着皓魄上山打猎,哪怕中毒头晕,动作依旧利落,一刀就划向对方的手腕
假皓魄没想到她还能反抗,慌忙格挡,刀光剑影里,来萤的呼吸越来越重,毒粉的致幻效果让她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
“看我的!”明月突然抓起旁边的木椅,朝着一个手下的膝盖砸过去
——她记得现代学的人体常识,膝盖是最脆弱的部位,一砸一个准
那手下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膝盖骨像是碎了,明月趁机又朝着他的手腕补了一下,木椅“咔嚓”断成两截,手下的刀“哐当”掉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
“走!”
她扶起晃悠悠的来萤,往巷深处跑
来萤一边跑一边喘:“往人多的地方去!那里有巡逻的禁军!”
明月却突然拐进旁边一个窄门,门后竟是个简陋的茅厕,刺鼻的臭味瞬间扑面而来,差点把两人熏吐
“你疯了?!”来萤瞪大眼,捂着鼻子,不敢相信明月会把她带到这种地方
但明月却笑得狡黠,随手抄起茅厕边一个沾着污物的木勺:“等着瞧,这招比禁军管用!”
假皓魄带着手下追过来,看见茅厕的门,嗤笑一声:
“两个蠢货,躲茅厕里等死吗?”他挥手让手下进去抓人,自己则站在门口,嫌恶地皱着眉
——他是柳婉仪手下的得力杀手,杀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从没见过躲茅厕的对手
没一会儿,手下们连滚带爬地跑出来,一边吐一边喊:
“大人!太臭了!她、她用屎砸我们!”
假皓魄的脸瞬间绿了,刚想亲自进去,就看见明月从茅厕里探出头,手里的木勺朝着他的方向比划了一下,勺上的污物还在往下滴
“你敢!”
假皓魄气得浑身发抖
——他活了三十年,刀光剑影里从没怕过,却栽在“屎”上,这份委屈,比杀了他还难受
来萤中的毒致幻效果越来越强,眼前的人影开始模糊
原本要抓来萤、找账册的目标,渐渐变成了那个站在茅厕门口、笑得一脸欠揍的来明月
——这个女人,竟然用这么下三滥的办法羞辱他,他一定要先杀了她!
明月见他眼神不对,赶紧拉着来萤躲回茅厕,捂着鼻子小声说:
“再撑会儿,禁军肯定快到了!”
来萤一边咳一边点头,心里却不得不佩服——明月这招,虽然恶心,却真的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