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撕裂傍晚的云霞时，严峫正把警车开得像条游龙。

“前方车辆注意避让！重复，执行紧急任务！”他一手按着对讲机，另一只手猛打方向盘，轮胎碾过积水的路面，溅起半米高的水花。后视镜里，涉嫌连环盗窃的嫌疑人驾驶的黑色轿车正疯狂变道，引擎发出垂死挣扎的轰鸣。

就在这时，右侧路口突然窜出一辆骚包的银灰色保时捷。

严峫瞳孔骤缩——那车牌号他化成灰都认得！

“我操？！”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瞬间炸响。保时捷的左前脸狠狠撞上警车的右后门，巨大的冲击力让两辆车同时失控，严峫感觉自己的肩膀像是被铁棍抡了一下，额头差点磕在方向盘上。警笛戛然而止，只剩下气囊爆开的嘶嘶声。

他挣扎着推开变形的车门，还没来得及发火，就看见保时捷那边下来两个人。

步重华穿着件深灰色风衣，头发被撞得有些凌乱，正皱眉检查车身。而他身边的吴雩，白色卫衣上沾了点灰尘，手里还攥着半张被揉皱的餐厅优惠券，那双总是带着点疏离的眼睛此刻写满了茫然。

“步重华？！”严峫的声音能把路边的梧桐树震得掉叶子，“你开我车干什么？！”

步重华抬眼，看见是他，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出警不看信号灯？”

“我在追逃犯！”严峫指着远处已经拐进小巷的黑色轿车，又看看自己被撞得凹进去一块的警车，再看看保时捷保险杠上摇摇欲坠的车标，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是我刚保养完的车！你借去泡……”他话到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弯，“你借去吃饭？”

吴雩这才反应过来，拉了拉步重华的袖子，小声说：“重华，你没事吧？”

“没事。”步重华拍了拍他的手背，转向严峫时语气依旧平淡，“早上问你借车，你说随便用。”

“我让你随便用没让你随便撞！”严峫气得想挠墙，这时候对讲机里传来同事的声音，说逃犯已经被堵在死胡同里了。他只能咬着牙对步重华说：“你等着！”然后转身跳上旁边同事赶来的警车，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瞪了他们一眼。

等严峫处理完公务，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时，江停正在厨房煲汤。暖黄色的灯光洒在他身上，锅里飘出浓郁的骨汤香气，把满身的戾气都驱散了不少。

“回来了？”江停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一脸杀气？”

严峫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抱着抱枕哀嚎：“我跟你说，今天真是见了鬼了。”

他把撞车的经过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从步重华早上打电话借车时的“语气平淡”，讲到撞车时“那孙子居然还敢瞪我”，最后总结：“他肯定是故意的！嫉妒我的车比他的好！”

江停端着碗汤走过来，把碗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弯腰揉了揉他的头发：“先喝汤。车坏了可以修，人没事就好。”

“那是修不修的事吗？”严峫吸了口汤，眼睛瞪得溜圆，“那是面子问题！整个建宁警队谁不知道我严峫的车技？今天居然被自己人撞了，还是步重华那个面瘫！”

正说着，门铃响了。严峫以为是来送事故认定书的交警，趿着拖鞋去开门，结果看见步重华和吴雩站在门口。

步重华手里拎着个果篮，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来赔罪。”

吴雩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个小盒子，小声说：“严队好，江顾问好。”

严峫挑眉：“哟，这不是步支队吗？怎么，撞了我的车，拎点水果就想打发我？”

“车我已经送去修了。”步重华侧身挤进门，“保险公司会全权负责。”

“那我的精神损失费呢？”严峫堵在门口，“我这肩膀现在还疼呢。”

江停走过来，笑着打圆场：“进来吧，外面冷。”他看向吴雩，“路上没吓到吧？”

吴雩摇摇头，把手里的盒子递过来：“这是我自己做的饼干，赔给严队。”

严峫一看有吃的，脸色缓和了点，接过盒子打开，一股黄油香味飘了出来。饼干做得歪歪扭扭的，还沾着点芝麻，看着倒是挺可爱。

“算你有点良心。”他嘟囔着让开了路。

四个人坐在客厅里，气氛有点微妙。严峫捧着碗汤，时不时瞪步重华一眼。步重华靠在沙发上，翻看手机里的维修报价单。吴雩拘谨地坐在角落，手里端着江停给倒的热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对了，”步重华突然开口，“我们今晚可能得在你这住一晚。”

“什么？”严峫差点把汤碗扣他头上，“你撞了我的车，还要赖在我家？”

“酒店都满了。”步重华面不改色，“今天有个展会，建宁的酒店全被订完了。”

吴雩补充道：“我们本来订了餐厅，也订了酒店，但是车撞了之后……”

“所以你们就来祸害我？”严峫气笑了，“步重华，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

“主卧给你们住，我们睡客房。”江停突然开口，“反正客房也空着。”

“江停！”严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江停没理他，看向步重华：“不嫌弃吧？”

步重华点头：“麻烦了。”

严峫还想再说什么，被江停用眼神制止了。他气鼓鼓地把碗放在茶几上，起身往卧室走：“我去看看客房的被子够不够厚，别冻着某些人的金贵身子。”

等他走了，江停无奈地笑了笑：“他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

步重华嗯了一声，看向吴雩，发现他正盯着茶几上的饼干盒，眼神亮晶晶的。

“想吃就拿。”江停把盒子推过去。

吴雩看了步重华一眼，见他没反对，才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饼干，小口咬了一口。眼睛瞬间弯了起来，像是偷吃到糖的孩子。

步重华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扬了一下。

严峫从客房出来，手里抱着两床被子：“被子在这儿，你们自己铺。”他把被子扔在沙发上，“晚上不许吵我睡觉，听见没？”

“知道了。”步重华起身，“我去铺床。”

吴雩也跟着站起来：“我帮你。”

两人走进客房，严峫看着他们的背影，哼了一声：“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像什么样子。”

江停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别胡说。”他拿起一块饼干，“尝尝，味道不错。”

严峫咬了一口，眼睛亮了：“嗯，还行。比外面卖的那些甜腻腻的好吃。”

“吴雩挺厉害的，会做不少吃的。”江停说，“上次步重华带了点他做的饺子，味道特别好。”

“那有什么了不起的。”严峫嘴硬道，“我会做可乐鸡翅，比他那饺子好吃多了。”

“是吗？”江停挑眉，“那改天做给我们尝尝？”

“那得看我心情。”严峫哼了一声，心里却开始盘算着明天要买多少鸡翅。

客房里，步重华正在铺被子，吴雩蹲在地上，帮他整理被角。

“今天对不起。”吴雩小声说，“如果不是我非要去那家餐厅，就不会撞到严队了。”

“跟你没关系。”步重华摸了摸他的头发，“是我没注意看路。”他顿了顿，“吓到了？”

吴雩摇摇头，又点点头：“有一点。”他抬头看着步重华，“你没事就好。”

步重华心里一暖，伸手把他拉起来：“别想了，早点休息。”

夜深了，严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还在想白天的事？”江停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不是。”严峫转过身，抱住他，“我就是觉得，步重华那小子，运气也太背了。”

江停笑了：“你不是一直看他不顺眼吗？”

“那也不能否认他运气背啊。”严峫嘟囔着，“不过话说回来，他对吴雩倒是真不错。”

“他们俩经历了很多事。”江停轻声说，“能在一起不容易。”

严峫没说话，只是把江停抱得更紧了。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客厅里隐约传来吴雩低低的笑声，还有步重华无奈的叹息。

他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第二天早上，严峫是被一阵香味弄醒的。他揉着眼睛走出卧室，看见吴雩正在厨房里忙碌，步重华站在旁边，笨拙地帮忙递东西。

“哟，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严峫靠在门框上，“步支队居然会做家务？”

步重华没理他，吴雩回头笑了笑：“严队醒了？早餐马上就好。”

餐桌上摆着煎蛋、牛奶、还有昨晚剩下的饼干。严峫坐下，拿起一个煎蛋咬了一口，眼睛亮了：“嗯，不错啊，比江停做的好吃。”

江停端着咖啡走过来，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好好说话。”

吴雩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微红：“喜欢的话，下次再做给你吃。”

“那敢情好。”严峫笑得像个偷腥的猫，“不过下次可别再撞我的车了。”

步重华放下牛奶杯，冷冷地说：“再撞一次，我就把你那辆破警车给砸了。”

“你敢？”严峫瞪眼睛。

“你看我敢不敢。”步重华毫不示弱。

“好了好了，吃饭。”江停夹了块饼干塞进严峫嘴里，又给吴雩倒了杯牛奶，“别理他们。”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餐厅，在每个人的脸上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厨房里传来水壶烧开的鸣笛声。

严峫嚼着饼干，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觉得，其实有这样一群“家人”在身边，也挺不错的。虽然偶尔会吵吵闹闹，偶尔会互相拆台，但关键时刻，总会站在彼此身边。

他偷偷看了一眼江停，发现对方也在看他，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

严峫心里一动，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干什么？”江停脸红了。

“没什么。”严峫笑得像个傻子，“就#是觉得，今天天气真好。”

步重华和吴雩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对活宝。

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