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升旗仪式总带着点慵懒的闷热，陈叙站在队伍里，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黏在皮肤上。目光越过前排攒动的人头，能看见闵亦寻站在班级队伍的最前列，脊背挺得笔直，校服领口系得一丝不苟。
国歌响起时，他抬手敬礼的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阳光落在他抬起的手腕上，那道浅疤被镀上层金芒。陈叙的指尖在裤缝边悄悄蜷了蜷，想起上周他讲题时微凉的指尖，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晨会结束后，各班按顺序退场。陈叙跟着人流往教学楼走，忽然被人从身后轻轻拽了下书包带。
“昨天的物理卷子，最后两道大题你会吗？”林晓语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试卷，“我对着答案看了半小时，还是没搞懂动量守恒那步。”
陈叙刚要开口，就见闵亦寻从旁边经过，怀里抱着几本厚厚的竞赛辅导书。林晓语眼睛一亮，立刻把试卷往前递了递：“闵学神！能不能请教你个问题？”
闵亦寻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试卷上。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方投出淡淡的阴影。陈叙站在旁边，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像晒过的旧书味，混着清晨香樟叶的气息，莫名让人安心。
“这里，”他伸出手指，点在试卷的某一行公式上，“碰撞时间极短，内力远大于外力，所以系统动量守恒。”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清晰的穿透力，“你忽略了碰撞瞬间的冲量。”
林晓语还是一脸茫然。陈叙看着她那副苦相，忍不住插了句：“是不是可以用动量定理先算冲力？”
闵亦寻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可以。不过更简便的是直接用守恒定律。”他拿起笔，在试卷空白处快速写下推导过程，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喧闹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哇，原来是这样！”林晓语茅塞顿开，对着解题步骤啧啧称奇，“学神就是学神，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啊！”
闵亦寻没接话，把笔还给林晓语，转身继续往前走。陈叙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发现他今天换了支黑色的笔，笔帽上还挂着个小小的银质书签，晃悠悠地垂在书包外面，像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早自习的铃声快响了，陈叙和林晓语快步冲进教室。刚坐下，陈叙就发现自己的课桌抽屉里多了样东西——一片压得平平整整的香樟叶，叶脉清晰得像幅精致的画。
她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闵亦寻的座位。他已经坐下了，正低头翻着书，晨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陈叙捏着那片带着清香的香樟叶，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这叶子，会不会是他放的？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怎么可能呢？他那么冷淡的一个人，怎么会做这种事。
上午第三节课是英语课，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陈叙却有点走神。她偷偷观察着闵亦寻，发现他听得格外认真，笔记本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字迹工整得像打印出来的一样。只是偶尔，他的手指会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背上的疤痕，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下课铃响时，英语老师布置了篇作文，主题是“难忘的瞬间”。陈叙盯着作文题，脑子里却浮现出上周他捡铅笔时泛红的耳尖，还有刚才他低头讲题时认真的模样。她咬着笔杆想了半天，最终在草稿纸上写下：夏日午后，蝉鸣聒噪，有人用一支铅笔，在我混乱的草稿纸上，画下了一条清晰的辅助线。
写完，她自己先红了脸，赶紧把草稿纸揉成一团，扔进桌肚。
午休时间，教室里空荡荡的。陈叙趴在桌上，刚要睡着，就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见闵亦寻站在桌旁，手里拿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
“这个，借你。”他把书递过来，声音压得很低，“里面有解析几何的专题。”
陈叙接过来一看，是本已经泛黄的《高中数学解题技巧》，扉页上有一行娟秀的小字：赠亦寻，愿你笔锋所至，皆是坦途。字迹旁边，还画着一个小小的笑脸。
“这是……”陈叙有些惊讶。
“我姐姐的书。”闵亦寻的目光落在扉页上，眼神柔和了许多，“她以前也总做不出解析几何题。”
陈叙翻开书，发现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有些地方还画着可爱的小图标，和闵亦寻严谨的风格截然不同。在讲到垂径定理的那一页，她看到一行用红笔写的话：别怕复杂，一步一步来，就像走山路，再陡的坡，也能慢慢爬上去。
看到“山路”两个字，陈叙心里一动，想起林晓语说过他在山里摔伤的事。她抬头看向闵亦寻，发现他正望着窗外的香樟树，眼神里有种说不清的情绪。
“谢谢你的书。”陈叙轻声说，“我会好好看的。”
闵亦寻转过头，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陈叙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总是沉默寡言的男生，心里藏着很多故事。
下午的物理课，老师让大家做一套模拟卷。陈叙遇到一道关于圆周运动的难题，卡了很久。她下意识地看向闵亦寻，发现他已经做完了整张卷子，正在草稿纸上画着什么。
她凑过去一看，发现他画的是一个复杂的机械结构，旁边还标注着各种参数。“这是……”
“一个小发明。”闵亦寻随口答道，“关于太阳能驱动的机械臂。”
陈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自己设计的？”
闵亦寻点点头，指着图纸上的一个部件说：“这里还不太完善，动力传输效率太低。”
看着他认真讲解的样子，陈叙忽然觉得，那些关于他冷漠孤僻的传言，都不太真实。眼前的这个男生，只是不擅长表达，他的世界里，有很多别人不懂的精彩。
放学时，陈叙抱着那本《高中数学解题技巧》，跟在闵亦寻身后走出教室。走到楼梯口，她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追上去：“闵亦寻，等一下。”
闵亦寻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陈叙从书包里拿出一片压好的银杏叶，递给他：“这个，送给你。”
闵亦寻愣了一下，接过银杏叶。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在金黄的叶子上，脉络清晰可见。
“谢谢。”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陈叙耳朵里。
陈叙笑了笑：“不客气。就当是谢谢你借我书。”
两人一起走出教学楼，穿过香樟林。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走到校门口，闵亦寻忽然停下脚步：“明天早上，我在图书馆占个座，一起？”
陈叙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好！”
看着闵亦寻转身离开的背影，陈叙的心里像揣了只小鹿，怦怦直跳。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书，又摸了摸口袋里的银杏叶标本，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个被蝉鸣和粉笔灰填满的九月，似乎真的变得不一样了。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萌芽，带着青涩的甜蜜和淡淡的期待，像银杏树下悄悄生长的青草，努力地向着阳光，伸展着枝叶。
第二天一早，陈叙就背着书包，提前来到了学校。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零星几个同学在看书。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闵亦寻，他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竞赛书，旁边放着两杯热牛奶。
陈叙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早啊。”
“早。”闵亦寻把其中一杯牛奶推给她，“刚买的，还热着。”
陈叙拿起牛奶，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心里也暖暖的。“谢谢。”
两人安静地看书，偶尔有不会的题，就低声讨论几句。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书页上，也洒在他们的脸上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上课的时间。陈叙合上书，看着闵亦寻：“下午放学后，还来图书馆吗？”
闵亦寻点头：“嗯，我把那道机械臂的题再琢磨琢磨。”
“好，那我下午带本物理练习册来，有不会的就问你。”陈叙笑着说。
“随时可以。”闵亦寻的嘴角，似乎也微微上扬了一下。
走出图书馆，陈叙的心情像被阳光晒过一样，温暖而明亮。她看着不远处闵亦寻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高三，或许不会像想象中那么难熬。因为有一个人，像一道光，照亮了她前行的路，也让她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教室里的粉笔灰依旧在弥漫，窗外的蝉鸣依旧聒噪，但陈叙的心里，却像长出了一片小小的森林，那里有阳光，有雨露，有微风，还有一颗正在悄悄发芽的种子，等待着绽放的时刻。银杏叶在枝头摇曳，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洒下，似碎金般闪烁 ，拼凑出青春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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