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太短,林晚无法分辨。
金南俊什么也没说,只是那一眼,快如闪电。随即,他紧跟着方时赫盛怒的背影,快步离开了录音棚。
厚重的隔音门在他们身后沉重合拢,发出一声闷响。
死寂重新降临。
巨大的监听音箱还残留着“完美”《春日》的余韵,空气中弥漫着方时赫留下的震怒气息和金南俊那一眼带来的、难以言喻的惊涛骇浪。
林晚独自一人僵坐在宽大的监听椅上,像一尊被遗忘的石像。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的病号服,紧贴着冰凉的椅背。喉咙伤口的剧痛和方才极致的心理压力让她浑身脱力,眼前阵阵发黑。
方时赫被突如其来的危机强行拖走,“清理原始素材”的命令暂时搁置。
金南俊那一眼……他看到了她的恐惧,她的挣扎,或许……也看到了她口袋里那枚冰冷的荆棘钥匙和深藏在花瓶底部的、滚烫的荆棘磁带?
风暴的中心似乎暂时转移了。
但风暴从未停止。
方时赫的“清理”只是推迟。
金硕珍的目光无处不在。
朴秀雅的阴影依旧笼罩。
而此刻,她手中握着那盘用生命录下的、带着血与荆棘的磁带。
这是她唯一的武器,也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站起身。膝盖发软,喉咙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扶着冰冷的调音台边缘,一步步挪到巨大的监听音箱前。
音箱光滑的黑色表面,清晰地倒映出她此刻的模样——脸色惨白,眼神却亮得惊人,像两簇在寒风中摇曳、却不肯熄灭的幽火。
倒影里,她看到自己颤抖着伸出手,不是去触碰那代表着“完美”的调音台,而是……缓缓地、用力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楚。
这痛楚让她清醒。
风暴只是暂时绕行。
而她这只误入荆棘花园的蟑螂,必须在这短暂的喘息之机里,决定如何使用那盘破碎的荆棘磁带——是让它成为自我毁灭的炸弹,还是……刺穿这完美牢笼的利刃?
录音棚冰冷的空气里,只剩下她粗重而艰难的喘息声,和她眼中那簇越烧越旺的、孤注一掷的火焰。
金南俊那一眼带来的惊涛骇浪尚未平息,方时赫被巡演危机拖走的短暂喘息如同幻觉。林晚回到那间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VIP病房,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到地上。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滚烫的砂砾,喉咙深处缝合的伤口在方才录音棚的极致压力下隐隐渗血,纱布下的闷痛如同持续的低鸣。
方时赫的“清理”命令像悬在头顶的铡刀。金南俊的暗示(“第一声啼哭”、“震撼人心的起源”)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混乱的涟漪。花瓶深处那盘滚烫的荆棘磁带,此刻不再是孤注一掷的武器,更像一枚即将引爆、将她炸得粉身碎骨的炸弹。
退?交出磁带,接受“完美”的模具,成为方时赫花圃里又一件光鲜的复制品?不!那被强行抹平的沙砾感,那被“优化”掉的挣扎与痛楚,那属于她灵魂深处的真实烙印……让她交出这些,无异于交出她的灵魂!
进?她能做什么?带着这盘粗糙、沙哑、充满噪音、甚至可能毁掉她刚修复声带的录音,去向谁证明?方时赫只会将它视为垃圾和挑衅,是必须“清理”的障碍。金硕珍?他那深不可测的目光下,是权衡利弊的天平。朴秀雅?她只会将这视为送上门的致命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