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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伴即心意?”

合租室友他总以为我有对象

周日,陈阿姨生日当天。天气依旧阴沉,酝酿着一场秋雨。

谢疏桐特意提前请了半天假,买了些水果和一份包装素雅的香薰蜡烛作为礼物,打车前往闻砚舟父母家。那是一个环境清幽的高档别墅区,绿树成荫,庭院深深。按下门铃时,她心里还打着鼓,不知道闻砚舟会不会出现。

开门的是陈阿姨,满脸笑容,穿着喜庆的枣红色毛衣。“小谢!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冷吧?”她热情地拉着谢疏桐的手进屋,目光却忍不住往她身后瞟,带着明显的期盼和一丝紧张。

“阿姨,生日快乐!”谢疏桐笑着递上礼物。

“哎呀,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陈阿姨嗔怪着,接过礼物,眼睛却还在往玄关外看,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了,“砚舟他……还没到?”

“应该……在路上吧?”谢疏桐只能含糊地安慰。

陈阿姨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拉着谢疏桐进了客厅。闻爸爸也在家,是一位气质儒雅、话不多的学者,见到谢疏桐,温和地打了招呼。家里的气氛温馨整洁,却因为某个人的缺席而显得有些空落落的。

厨房里,保姆阿姨正在忙碌。谢疏桐放下包,很自然地挽起袖子:“阿姨,我来帮您打下手吧?”

“哎哟,不用不用,你坐着歇会儿!”陈阿姨连忙摆手。

“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谢疏桐笑了笑,态度很坚持。她不想干坐着感受那种等待的尴尬。

陈阿姨拗不过她,便让她帮忙择菜。两人在厨房里边忙活边聊,话题自然绕不开闻砚舟。陈阿姨絮絮叨叨地讲着他小时候多么聪明懂事,后来怎么就越来越孤僻,讲着讲着眼圈就有点红。

“……他爸工作忙,我也……唉,可能小时候关心不够?还是那次……”陈阿姨欲言又止,擦了擦眼角,“算了,不说了。小谢啊,阿姨就是觉得……这孩子心里苦,可他就是不说!把自己关得死死的,谁也进不去……”

谢疏桐安静地听着,择菜的手指微微用力。她想起《心渊捕影》里那些对创伤后心理防御机制的精准描写,想起书中主角将自己层层包裹起来的孤独感。艺术源于生活?她看着陈阿姨担忧的脸,心里沉甸甸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饭菜的香气弥漫开来,窗外的天色也愈发阴沉。闻砚舟始终没有出现。陈阿姨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勉强,频频看表,眼神里的失落几乎要溢出来。闻爸爸也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谢疏桐看着陈阿姨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那点对闻砚舟的不满逐渐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取代——心疼,以及对闻砚舟这种逃避行为的失望。他可以用冷漠保护自己,但怎么能如此残忍地对待一个满心期盼的母亲?

就在陈阿姨几乎要放弃等待,准备宣布开饭时,玄关处终于传来了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门开了。

闻砚舟站在门口。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呢子大衣,肩头似乎沾了些许湿意,外面开始飘起了细密的秋雨。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是那副冷硬的、拒人千里的模样。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客厅,掠过陈阿姨瞬间亮起又迅速黯淡的眼神,掠过闻爸爸沉默的脸,最后,极其短暂地、像被烫到一样,在谢疏桐身上停顿了零点一秒,随即飞快地移开。

“路上堵车。”他干巴巴地吐出三个字,算是解释,声音毫无波澜。他脱下大衣挂好,换上拖鞋,动作刻板得像在执行程序。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快洗手,准备吃饭了!”陈阿姨立刻打起精神,脸上重新堆起笑容,但那笑容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心酸和小心翼翼。

餐厅里,气氛沉闷得如同窗外的阴雨天气。精美的菜肴摆满了一桌,却无人有心思真正品尝。陈阿姨努力地找着话题,试图活跃气氛,询问谢疏桐工作上的趣事。谢疏桐配合地回应着,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

闻砚舟则全程沉默。他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吃着碗里的饭,动作优雅却疏离,仿佛置身于另一个空间。陈阿姨给他夹菜,他面无表情地接受,说一句“谢谢妈”,语气平淡得像在念台词。闻爸爸偶尔问一句他最近写作的情况,他也只是简短地“嗯”、“还好”应付过去。

谢疏桐坐在他对面,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将自己彻底隔绝在外的样子,又看看陈阿姨强撑的笑脸和眼底的落寞,一股无名火夹杂着深深的无力感在胸腔里翻腾。那束石竹花的韧劲在她心底叫嚣着,不能就这样算了。

当陈阿姨又一次试图挑起话头,说起闻砚舟小时候一件糗事时,谢疏桐放下了筷子。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所有人都看向她。

谢疏桐抬起头,目光越过餐桌,直直地看向对面的闻砚舟。她的眼神清亮、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穿透力,仿佛要刺破他冰冷的伪装。

“闻先生,”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在每个人的耳畔,带着一种温和却无比坚定的力量,“陈阿姨今天生日,她真的很高兴你能回来。”

闻砚舟握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没有抬头,但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知道你习惯独处,不喜欢热闹。”谢疏桐继续说道,语气不急不缓,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有些时候,有些场合,比如家人的生日,它需要的可能不是完美的礼物或者热闹的气氛,它需要的仅仅是一份……‘在场’的陪伴。”

她顿了顿,目光依旧锁着他低垂的眼睫,一字一句,清晰而认真:

“陪伴本身,就是一份心意。沉默的陪伴,也好过……缺席的遗憾。”

最后几个字,她加重了语气,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终于在他冰封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无法忽视的涟漪。

闻砚舟猛地抬起了头。

镜片后的目光,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毫无掩饰地撞进谢疏桐清澈而坚定的眼眸里。那目光里不再是冰冷的审视或刻意的回避,而是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惊愕、震动、一丝被戳中痛处的狼狈,以及……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有什么坚硬外壳被撬开一道缝隙的茫然无措。

餐厅里死一般的寂静。窗外的雨声似乎更清晰了。陈阿姨捂着嘴,眼眶瞬间红了。闻爸爸也放下了报纸,目光深沉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他看着她,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抹弧度,那弧度冰冷、僵硬,毫无笑意,充满了自嘲和一种近乎悲凉的洞悉。

“陪伴……即心意?”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刺破了凝滞的空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到极致的沙哑和尖锐的讥诮,“谢老师……真是……至理名言。”

他刻意加重了“谢老师”三个字,充满了讽刺意味。

“所以,”他微微倾身,目光锁死谢疏桐,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她灵魂深处那点未经世事的“正确”剥开,“在您这位‘心理专家’看来,一个从小习惯了生日只有管家和空房子的‘在场’,习惯了承诺永远被更重要的工作取代的‘陪伴’……”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却越来越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他成年后,是否还应该对一场精心准备的生日宴,表现出感恩戴德的……‘心意’?是否……还要为了一次‘缺席’,就感到……‘遗憾’?”

他话音落下,餐厅里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陈阿姨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尽,捂着嘴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她看着儿子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冰冷和痛苦,那些被她刻意回避、试图用物质和后来的关心弥补的过往,像最锋利的刀,被闻砚舟亲手血淋淋地剖开,摊在了所有人面前。巨大的愧疚和心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只能发出压抑的呜咽。

闻爸爸也猛地放下了报纸,脸色铁青,嘴唇紧抿,放在膝上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他无法反驳儿子的话,那些缺席,是事实,是无法抹去的伤痕。

谢疏桐彻底僵住了。

闻砚舟的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将她钉在原地。他话语里蕴含的巨大痛苦和尖锐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口。她终于明白,自己刚才那番自以为是的“开导”,是多么的肤浅、多么的……残忍。

她只看到了陈阿姨此刻的失落,就急于用“陪伴”的大道理去“点醒”闻砚舟。她完全忽略了他行为背后那深埋的、由父母亲手种下的创伤根源。她轻飘飘地用自己健全家庭形成的价值观,去丈量一个在情感荒漠里长大的人该如何“表达心意”。这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用“正确”去审判“伤痛”。

巨大的羞愧感和被洞穿的无地自容瞬间淹没了她。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脸颊火辣辣地烧着,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深刻的、无地自容的**醒悟**——她自以为是的“清醒”和“帮助”,在真正的、深重的创伤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愚蠢。

闻砚舟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和眼中翻涌的震惊、羞愧与无措,眼底那尖锐的讽刺和痛楚似乎更深了一层。他不再看她,也不再看泪流满面的母亲和沉默的父亲。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吃好了。”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冰冷,甚至更甚,仿佛刚才那番激烈的质问从未发生。他面无表情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餐厅,走向玄关。

“砚舟!”陈阿姨带着哭腔喊道。

闻砚舟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抓起挂在衣架上的大衣,甚至没有穿上,直接拉开大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门外冰冷的雨幕中。

“砰!”大门被用力关上,震得屋内死寂一片,只剩下陈阿姨压抑的哭泣声。

谢疏桐呆呆地坐在原地,看着闻砚舟消失的方向,看着对面空了的椅子,看着桌上那些瞬间失去了所有温度的精美菜肴。手腕上,似乎又传来了那晚他发烧时滚烫的、绝望般的紧攥感,而此刻,那温度早已被更深的寒意彻底冻结。

她终于明白了。她试图撬开的那层冰壳,下面包裹的不是暖意,而是经年累月、深入骨髓的冻伤。而她刚才那莽撞的一凿,非但没有带来阳光,反而让那裂痕里渗出的,是更加冰冷的、绝望的寒流。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第一次对自己“乐于助人”的信念和作为“心理老师”的能力,产生了巨大的动摇和深刻的反思。真正的理解和帮助,远不是几句正确的道理就能抵达的。她需要真正“看见”那个伤痕累累的灵魂,需要放下自己的评判,需要……走一条远比她想象中更艰难、更需要谦卑的路。而那束石竹花,似乎才刚刚触碰到冻土之下,那坚硬而冰冷的岩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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