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拍摄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摄影社的社员们就扛着相机在操场集合了。社长举着扩音喇叭喊着分组，周念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拽住沈知意的手腕，指尖触到对方微凉的皮肤时，两人都像被晨光烫了一下。

周念安我们去老教学楼吧

周念安晃了晃手里的胶卷，是昨天特意从器材室借来的彩色负片，包装上印着“日光型”三个字

周念安那里的木楼梯拍出来肯定有复古感，栏杆上的雕花还没被刷成新漆，带着点斑驳的铜绿。

沈知意点头时，发梢扫过周念安的手背。她背着借来的海鸥相机，黑色的皮质背带在白衬衫上勒出浅浅的痕，像道温柔的分割线

沈知意我想拍窗台上的仙人掌

她忽然指着老教学楼三楼的窗台，那里摆着盆被晒得发蔫的金琥，刺上还沾着昨夜的露水，

沈知意逆光拍应该能拍出绒毛感，像裹了层糖霜。

两人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往上走，阳光从雕花窗棂里漏进来，在台阶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周念安故意走在后面，举着相机对准沈知意的背影——她的马尾辫随着脚步轻轻晃动，书包上的银色兔子挂件在光影里时隐时现，裙摆扫过楼梯转角的青苔，带起细小的尘埃。快门声轻得像叹息，周念安看着取景器里的画面，突然觉得这比任何风景都要动人。

沈知意你拍什么呢

沈知意忽然回头，睫毛上沾着细碎的光，像落了层星星。周念安慌忙把相机藏到身后，脸颊发烫

周念安没、没什么，拍楼梯扶手呢，你看这雕花多精致。

她指着栏杆上的缠枝纹，指尖却在相机背带上来回磨蹭，生怕被发现刚才的小心思。

三楼的走廊空无一人，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底下的红砖，像幅天然的拼贴画。沈知意蹲在仙人掌前，调整着海鸥相机的光圈，手指转动旋钮时发出咔嗒的轻响。阳光穿过她的指缝落在镜头上，折射出细碎的彩虹。

沈知意这角度刚刚好

她抬头冲周念安笑，嘴角的梨涡盛着晨光

沈知意你站到窗边去，帮我挡下直射的阳光，不然仙人掌的刺会过曝

周念安乖乖地站到窗沿边，影子刚好落在花盆周围。她看着沈知意微微蹙眉的样子——左眼闭着，右眼贴着取景器，鼻梁上架着的相机挡住了半张脸，只有线条柔和的下颌在阳光下泛着瓷白的光。风从敞开的窗户溜进来，掀起她耳边的碎发，有缕调皮的发丝缠在了相机背带上，她却浑然不觉，还在专注地调整快门速度。

周念安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响，像老楼梯的吱呀声在胸腔里回荡。她悄悄举起自己的相机，镜头里的沈知意被框在走廊的阴影里，只有侧脸被阳光镀上了层金边，睫毛的影子投在颧骨上，像蝶翼停落。按下快门的瞬间，沈知意恰好动了动，睫毛轻轻颤动，像要抖落满身的光。

周念安拍好了吗

沈知意放下相机，转身时看到周念安举着相机的样子，忽然笑了，

周念安又偷拍我

她走过来凑到取景器前，看到照片时愣了愣——画面里的自己半隐在阴影里，阳光刚好落在发梢和肩头，像被温柔地拥住，连缠在背带上的发丝都看得清晰。

周念安其实……

她的声音低了些

周念安拍得还不错。

周念安的耳朵瞬间红了，像被夕阳染透的云朵。她刚要说话，就听到楼下传来陈宇的喊声，他举着篮球站在梧桐树下，仰头朝三楼挥手

陈宇沈知意！这边的落叶被风吹起来了，拍动态肯定好看！

他身边的几个男生正使劲摇着树干，金黄的叶子簌簌往下掉，像场突然降临的雨。

周念安别理他们

周念安拉着沈知意往顶楼跑，

周念安楼顶有水箱，上次我看到有人在那里拍过剪影，配着天空当背景，像幅极简画。

顶楼的风很大，吹得两人的头发都乱了，周念安帮沈知意把吹到脸上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触到耳垂，烫得像团小火苗。

沈知意突然举起相机对准天空，那里有群鸽子正掠过云层，翅膀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沈知意快来看

她把取景器凑到周念安眼前

沈知意这样构图是不是像幅水墨画

周念安凑过去时，鼻尖差点碰到她的脸颊，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混着风里的桂花香，像杯加了蜜的柠檬水。

周念安其实……

周念安看着取景器里的鸽子，声音轻得快被风吹走，

周念安你认真拍照的时候，比鸽子好看多了。

快门声恰在此时响起，沈知意不知什么时候把镜头转了过来，正对着周念安惊讶的脸。她晃了晃相机，眼里的笑意像要漫出来

周念安现在扯平了，你偷拍我，我也偷拍你。

阳光在她瞳孔里碎成星子，周念安突然觉得，今天的胶卷大概不够用了，因为每个瞬间都想藏进镜头里。

两人在顶楼待到日头偏斜，拍了水箱上的锈迹，拍了随风摆动的晾衣绳，还拍了彼此踩在阴影里的脚印。周念安翻相机里的照片时，发现沈知意偷偷拍了张她仰头看云的侧脸，阳光在鼻尖投下小小的三角阴影，嘴角还沾着点早上没擦干净的面包屑。

周念安这张要删掉

周念安伸手去抢相机，却被沈知意笑着躲开。她把相机举得高高的，另一只手轻轻按住周念安的肩膀

沈知意不删，这张最有生活气。

她低头时，睫毛扫过周念安的额头，像只停落的蝶

沈知意比刻意摆拍的好看多了。

下楼时碰到扛着三脚架的社长，他看着两人相机里的照片，突然笑着说：“你们俩拍的怎么都有对方的影子？周念安的胶卷里藏着沈知意的侧脸，沈知意的相册里躲着周念安的脚印。”

周念安的脸颊腾地红了，却没反驳。她看着沈知意低头整理胶卷的样子，忽然觉得这场校园拍摄，拍的哪里是风景，分明是藏在光影里的心事——是老楼梯上的追随，是窗台上的对视，是顶楼上被风吹乱的头发，是两张不小心拍到彼此的照片，像两滴落在宣纸上的墨，慢慢晕成了同一个形状。

夕阳把操场染成橘红色时，两人坐在看台上整理照片。周念安数着胶卷盒上的数字，突然发现沈知意偷拍了她十七张，从楼梯上的背影到顶楼上的惊讶，连她对着仙人掌做鬼脸的样子都被悄悄记下。而自己的相机里，沈知意的身影更是无处不在，在光影里，在风里，在每个心跳漏掉的瞬间里。

沈知意比赛就用这张吧

沈知意指着周念安偷拍的那张侧脸，阳光刚好落在她的睫毛上

沈知意我觉得这张最能代表‘校园之美’。

周念安看着照片，突然笑了。原来最美的风景，从来都不在镜头里，而在按下快门时，心里那阵突如其来的悸动。就像此刻，沈知意的发梢沾着夕阳的金粉，她的目光落在照片上，而自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