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复燃

诗朗诵结束时，台下的掌声漫过来，周念安却只盯着侧方的机位。沈知意站在那里，相机还举着，眼里的光比舞台灯还亮。她走下台时，林悦挤过来撞了撞她胳膊：“看什么呢？魂都快飞了。”

周念安没应声，目光跟着沈知意往后台走。对方正收着相机，指尖在镜头盖上来回摩挲，侧脸在暖光里透着层薄红。她走过去，刚要开口，沈知意先抬了头：“诗里那句‘等显影的那天’，是说给我听的？”

“是说给我们听的。”周念安攥着衣角，指尖发颤，“胶卷……还能拍吗？”

沈知意笑了，眼里的泪还没干，笑起来却像融了雪的春溪：“能。我检查过，没受潮。”她顿了顿，从包里摸出个小铁盒——是暗房里那个旧铁盒，边角磨得发亮，“你画的小熊草稿，我压在胶卷下面，没皱。”

周念安接过铁盒，指尖碰到盒盖的温度，突然想起那天把胶卷埋进雪地里的疼。她打开盒，果然看见那卷进口胶卷躺在里面，旁边压着张泛黄的纸，两只小熊举着相机，镜头对着彼此，正是她当年熬夜画的杯套草稿。

“那天在医院，我不是故意说狠话。”沈知意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到谁，“我妈拿着我爸借的钱哭，说要是我不听话，她就去求我爸收回钱。我看着外婆插着针的手，只能……”

“我知道。”周念安打断她，抬手擦去她脸颊的泪，指尖擦过皮肤时，沈知意没躲，“林悦跟我说了，你后来总去暗房，把我扯下来的照片一张张粘回去。”

沈知意的肩膀颤了颤，突然把脸埋进她颈窝，像在暗房里那次一样，带着显影液的味道——她大概刚从暗房过来，身上还沾着药水的酸。“我以为你真转了专业就不想摄影了。”她的声音闷闷的，“看见你卖相机那天，我在器材室门口站了半宿，想把相机买回来，又怕你见了我烦。”

“怎么会烦。”周念安轻轻拍着她的背，铁盒硌在两人中间，像颗揣了很久的糖，“相机没卖，我寄存在林悦那儿了。我转专业是怕看见镜头想起你，可后来才发现，转了专业，还是会在实验报告上画相机，在显微镜里找光影。”

后台的棉帘被风掀开，雪粒飘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转瞬化了。林悦端着两杯热奶茶过来，把杯子塞进她们手里：“早该这样了，看你们别扭了大半年，我都快憋死了。”她瞥了眼铁盒，“教堂还去不去？再不去，胶卷真要过期了。”

沈知意接过奶茶，指尖碰着杯壁的暖，突然看向周念安：“明天去？”

“现在就去。”周念安拉着她往外走，棉鞋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的响，“雪天拍教堂才好看，尖顶落着雪，像撒了糖。”

沈知意被她拽着跑，羽绒服下摆扫过积雪，溅起细小的雪沫。她回头看了眼礼堂，林悦正站在门口笑，手里挥着她落下的相机包。风卷着雪扑在脸上，冷得发疼，可掌心被周念安攥着的地方，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

教堂的尖顶果然落满了雪，白得像奶油。周念安从林悦那儿取了相机，镜头对着尖顶时，沈知意突然从背后蒙住她的眼睛：“猜猜我带了什么？”

周念安笑着挣开：“还能是什么？肯定是那对相机手链。”

沈知意从包里摸出个小布包，打开来，两条银链躺在里面——一条刻着“安”，一条刻着“意”，正是她扔进废液桶又被林悦捞回来的那对，只是吊坠被擦得发亮，断了的链节也修好了。

“林悦帮我找师傅修的。”沈知意把刻着“意”的那条戴在周念安手腕上，指尖擦过她的皮肤，“她说，好东西不能说扔就扔。”

周念安低头看着手链，相机吊坠在雪光里闪着亮，突然踮起脚尖，在她唇角印下一个吻，像约会时那次一样轻，却比那时更踏实。“我的镜头，还是只准你用。”她举着相机，镜头对着沈知意，“你的风景，也只能我拍。”

沈知意站在教堂前，雪落在她发间，像撒了层碎钻。她抬手拢了拢周念安被风吹乱的头发，眼里的光比雪还亮：“胶卷装好了？我要笑了。”

“装好了。”周念安看着取景器里的人，突然想起约会时沈知意说的“你是我唯一想定格的风景”。快门按下的瞬间，她听见沈知意在笑，笑声混着风声，像暗房里显影液冒泡的轻响，温柔又清晰。

回去的路上，沈知意突然说：“我跟我妈谈了。”她踢着脚下的雪，声音很轻，“我说我要留在这儿，跟你一起。钱我会自己还，不用她求我爸。”

周念安停下脚步，看着她冻得发红的鼻尖：“她同意了？”

“没完全同意，但她没再逼我。”沈知意笑了笑，“她说看我这阵子没精打采，比外婆住院时还蔫，知道我是真放不下。”她攥紧周念安的手，手链的相机吊坠硌在掌心，“以后不管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再不一个人扛了。”

周念安点头时，看见远处的银杏树下，雪化了一小块，露出埋在土里的胶卷盒——是她之前埋的那卷。她突然想起沈知意说的“有些光影就算碎了，也能显影”，原来真的是这样。

暗房的红灯又亮了起来。周念安蹲在显影液盆前，看着相纸上的沈知意一点点浮现——她站在教堂前笑，雪落在发间，手腕上的手链闪着光。沈知意从背后抱着她，下巴抵在她肩上，呼吸落在颈窝，暖得发痒：“中间的空位，终于能贴上照片了。”

周念安回头，在她脸上印下一个吻，像回应雪天那个吻。暗房的红灯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手链的相机吊坠对着彼此，像在说“我的眼里只有你”。她知道，这次的光影不会再碎了，就像这卷胶卷里的约定，会永远留在底片上，清晰又温暖，再也不会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