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开始

周念安把暗房墙上那张空着的位置仔细擦了擦，踮脚将教堂拍的写真贴上去时，沈知意正蹲在显影液盆前翻找旧底片。照片里两人的笑映在红灯里，周念安低头看她：“林悦说摄影社下周要去郊外采风，你去不去？”

沈知意举着张泛黄的底片回头，是她们第一次合作拍的秋景，影子还交叠着：“去啊，正好试试新胶卷。”她起身时膝盖磕到铁架，周念安伸手扶她，指尖先碰到手腕上的手链——修好的银链在红光里泛着软光，“不过得跟我妈说声，她上周还问我周末回不回家。”

周念安帮她揉着膝盖笑：“我跟你一起回去。上次她炖的排骨汤，我还想再喝呢。”

沈知意眼睛亮了亮，又突然抿抿唇：“会不会太急？她虽然没再提分开的事，可……”

“急什么？”周念安捏捏她的脸，像以前在食堂抢她红豆糕时那样，“总得让她知道，她女儿身边有个人陪着，比什么都踏实。”

周末去沈知意家时，周念安拎着个保温桶，里面是母亲教她炖的银耳羹——沈知意外婆爱喝甜的。门开时是沈母来接的，看见她愣了愣，接过保温桶的手顿了顿：“进来吧，外婆在阳台晒太阳呢。”

阳台的藤椅上，沈知意外婆正捏着张照片笑，是周念安上次托林悦带过来的玫瑰照。看见周念安，老人颤巍巍地招手：“是拍玫瑰的小姑娘吧？快坐，知意总说你调的光圈好看。”

沈知意蹲在外婆膝前剥橘子，听见这话偷偷看周念安，眼里藏着笑。周念安挨着藤椅坐下，听老人讲沈知意小时候举着玩具相机拍蚂蚁的事，沈母在厨房切水果，偶尔探出头看一眼，嘴角没绷着了。

临走时沈母塞给周念安袋红豆糕，是她自己做的：“比外婆做的糙，你尝尝。”周念安接过来时，指尖碰着袋子的温，听见沈母轻声说：“郊外风大，让知意多穿件外套。”

沈知意在楼下等她，看见她手里的红豆糕笑出声：“我妈肯给你塞吃的了？”周念安把袋子塞她手里，拉着她往公交站走：“不止呢，她说你怕冷，让我盯着你穿衣服。”

晚风卷着银杏叶落在两人肩上，沈知意突然停下脚步，从包里摸出个小盒子——是个新的相机挂件，两只银小熊举着相机对拍，跟周念安画的杯套一个模样。“给你的。”她往周念安相机包上挂，“上次那个海鸥模型旧了，换个新的。”

周念安摸着挂件笑，公交来了也没动：“那旧的呢？”

“收起来了。”沈知意仰头看她，眼里的光比路灯软，“旧的藏在暗房铁盒里，新的挂在你身上——旧的是回忆，新的是往后啊。”

公交在站台停了停又开走，两人没追。周念安举着手机对着地上的影子拍，两个身影挨得近，手链的反光在地上缠成线。沈知意凑过来看照片，突然在她脸颊亲了下：“采风时多拍点我，胶卷管够。”

周念安举着手机的手顿了顿，转头吻回去时，听见远处传来相机快门响——林悦站在树后举着相机笑，见她们看过来，摆摆手跑了。

暗房的红灯彻夜亮着，周念安把采风拍的照片一张张贴在墙上，沈知意蹲在旁边写日期。从教堂写真到郊外晨雾，从外婆的藤椅到公交站的影子，照片排得满满当当。

“以后每年都拍一墙。”周念安贴完最后一张，转身抱住沈知意，“等我们老了，就把暗房改成照片墙，让来的人都知道，我们的光影从来没断过。”

沈知意往她怀里蹭了蹭，闻着她身上显影液混着阳光的味道：“好啊。”她抬手摸着墙上两人的笑，“不过得先把胶卷囤够，我怕到时候拍不过来。”

窗外的月光落在照片上，像层薄银。周念安知道，所谓重新开始，不是抹去从前的褶皱，是把碎过的光影捡起来，拼出更亮的模样——就像她们手腕上的手链，修过的地方留着浅痕，却比从前更结实，在往后的日子里，跟着彼此的心跳，轻轻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