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的刺痛

深秋的周末，宿舍里只有周念安一人。窗外的银杏叶被风吹得簌簌落，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书桌角落的纸箱上——那是她从家里带来的旧物箱，里面装着高三时和沈知意有关的东西，一直没敢打开。这天趁着室友们去市区拍街景，她终于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箱盖的灰尘，像是在触碰一段尘封的时光。

箱子里的东西很杂：泛黄的摄影笔记、卷边的竞赛宣传单、还有几卷没洗出来的胶卷。周念安的手指在里面慢慢翻找，突然触到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件，她心里一紧，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拿出来——是两条银色的情侣手链，链身缠着淡蓝色的丝带，丝带上还印着小小的相机图案，和她手腕上那条断了链扣的一模一样。

这是高三那年冬天，她和沈知意在古镇扫街时一起买的。当时沈知意拿着手链在她手腕上比量，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草莓，小声说“以后我们戴着它一起拍照片，就算分开了，看到手链也能想起对方”。周念安记得自己当时笑着把另一条戴在沈知意手上，说“我们才不会分开”，可现在，手链还在，戴手链的人却不知道去了南方的哪个小县城。

周念安把两条手链紧紧攥在手里，金属的凉意透过指尖传到心里，却压不住翻涌的回忆。她想起沈知意第一次戴手链时的样子：那天早上，沈知意特意把袖子挽得老高，课间趴在走廊栏杆上时，总故意把手腕凑到她眼前，说“你看，阳光照在手链上，像不像镜头里的光斑”；她想起有次运动会，沈知意跑八百米时手链松了，中途停下来蹲在地上捡，最后没能拿到名次，却笑着对她说“还好手链没丢，比名次重要多了”；她还想起沈知意走的前一天，把断了链扣的手链塞给她，说“这条你先收着，等我回来，我们再一起去修”。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在手链上，顺着链身滑落到纸箱里。周念安把脸埋在膝盖上，肩膀止不住地发抖——她以为自己已经能慢慢接受沈知意离开的事实，可这两条手链，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刻意封存的记忆，让所有的思念和委屈都涌了出来。她想起高考前的那些日子，两人一起在暗房洗照片，沈知意总把她的手链和自己的放在一起，说“等我们考上A大，就戴着它们一起去拍银杏林的秋天”，可现在，银杏林的叶子落了又黄，她们的约定却还停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室友苏晓的声音：“念安，我们回来啦，给你带了奶茶！”周念安慌忙擦干眼泪，把两条手链重新缠好丝带，放进一个铁盒子里，再把铁盒子塞到箱子最底层，用旧笔记压好。她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门口，努力挤出一个平静的表情，可红肿的眼睛却骗不了人。

苏晓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把奶茶递给她时，轻声问：“是不是又想沈知意了？”周念安点点头，声音哑得厉害：“我翻到了以前和她一起买的手链，突然就……”话说到一半，眼泪又差点掉下来。苏晓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把刚买的草莓递给她：“陈宇刚才打电话来，说他在暗房帮你留了新的显影液，还说你要是想去，他可以陪你一起整理底片。”

提到陈宇，周念安心里稍微平静了些。她想起这阵子陈宇的陪伴：清晨的温豆浆、暗房里的草莓、雨天的伞……这些小事像一缕缕微光，慢慢照亮了她灰暗的世界。可她还是没办法完全放下沈知意——那些一起走过的日子，那些没完成的约定，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那天下午，周念安还是去了暗房。陈宇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看到她进来，连忙把温好的牛奶递过来：“苏晓说你没怎么吃东西，喝点牛奶垫垫。”周念安接过牛奶，低声说了句“谢谢”，目光落在桌上的显影液上——那是她和沈知意以前常用的牌子，药水的味道和高三时一模一样。

陈宇没有提她难过的事，只是默默陪她整理底片。当看到一张郊外晨雾的底片时，陈宇轻声说：“这张照片的光影真好，要是洗出来，肯定很好看。”周念安看着底片上模糊的晨雾，想起沈知意当时举着反光板的样子，突然说：“以前她总说，显影液能留住最好的光影，可我觉得，再好看的光影，没人一起看，也没什么意义。”

陈宇愣了一下，然后认真地说：“或许，她也在某个地方，看着同样的光影，想着和你一起的日子。而且，你不是一个人，我和林悦，都愿意陪你一起等她回来，一起看那些没看过的风景。”

周念安看着陈宇真诚的眼睛，心里突然暖了些。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铁盒子，里面的手链好像也没那么凉了。她知道，回忆的刺痛不会立刻消失，但只要还有人陪着她等，还有人记得她们的约定，她就有勇气继续走下去。

那天晚上，周念安在“等你一起看”的文件夹里，存了一张新的照片——是她把两条手链放在银杏叶上拍的，阳光透过叶子照在手链上，留下细碎的光斑。她在照片下面写了一行字：“知意，手链我还好好收着，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修，一起去拍银杏林。”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银杏叶的清香，这一次，周念安的眼泪里，多了一丝坚定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