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玩笑

春日的阳光透过工作室的玻璃窗，落在刚打印好的樱花写真上，粉白的花瓣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温柔。沈知意正低头给照片贴防潮膜，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她慌忙用纸巾捂住嘴，指缝间渗出的血迹让她心脏猛地一沉。这段时间反复出现的乏力和胸痛，在此刻有了令人恐惧的预兆。

周念安从外面采风回来，刚进门就看见沈知意脸色苍白地坐在地上，手里攥着带血的纸巾，相机滚落在脚边。“知意！你怎么了？”她冲过去蹲下身，声音里满是慌乱，伸手去摸沈知意的额头，指尖触到的冰凉让她心口发紧。沈知意勉强扯出个笑容，想把纸巾藏起来：“没事，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有点咳嗽而已。”可她颤抖的指尖，却藏不住眼底的不安。

第二天，周念安强行拉着沈知意去了医院。等待检查结果的那几天，沈知意总是借口整理照片躲在工作室角落，偶尔盯着窗外的桂花树发呆，连最喜欢的摄影杂志都没心思翻。周念安看在眼里，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她偷偷把沈知意最近的症状记下来，咨询了当医生的朋友，对方的一句“尽快做全面检查，别耽误”，让她整夜整夜睡不着。

拿到诊断书那天，天空飘着细雨，像极了她们曾经在南方小城经历的雨天。医生的声音轻得像雨丝，却字字砸在两人心上：“确诊是肺腺癌晚期，癌细胞已经出现轻微转移，目前没有根治的办法，只能通过化疗和靶向治疗延缓病情，治愈的概率不足百分之十。”

“晚期……”沈知意反复念着这两个字，手指紧紧攥着诊断书，纸页被捏得皱巴巴的，“医生，是不是搞错了？我还这么年轻，我还要跟我爱人一起拍海边的日出，拍A大的银杏……”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哽咽得说不出话，眼泪砸在诊断书上，晕开了墨迹。周念安紧紧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没事的，知意，我们再去大城市的医院看看，肯定有办法的，一定有的。”可她颤抖的肩膀，却暴露了心底的崩溃。

从医院出来，两人沿着老街慢慢走，雨水打湿了她们的头发和衣服，却没人在意。沈知意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巷口的修鞋摊说：“你还记得吗？以前我在超市上班，每次路过这里，修鞋的大爷都会跟我打招呼，说我笑起来像阳光。”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可现在，阳光好像要被乌云遮住了。”周念安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暖着：“不会的，就算有乌云，我们一起等阳光出来，就像以前那样。”

回到工作室，沈知意把自己关在暗房里，看着墙上挂着的《暖光》系列照片——沈母在病房里的笑脸、超市门口张奶奶递橘子的瞬间、出租屋窗台上的多肉……每一张都记录着她们走过的时光。周念安轻轻推开门，看见沈知意正对着一张两人在A大银杏林的合影发呆，眼泪无声地掉在照片上。“我们不接受治疗了好不好？”沈知意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化疗太痛苦了，我不想把剩下的时间都耗在医院里，我想跟你一起去拍那些没拍过的风景。”

周念安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眼泪落在她的肩膀上：“不行，知意，我们必须治疗，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们都要试试。你答应过要跟我一起开工作室，一起拍遍所有光影，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她拿出手机，翻出之前做好的旅行计划——上面记着去青岛拍海边日出的最佳时间，去哈尔滨拍雪景的装备清单，还有去A大拍银杏的具体路线，“你看，我们还有这么多约定没实现，你得好好的，陪我一起去完成。”

沈母得知消息后，在病房里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却强打精神给她们炖了排骨汤，拉着沈知意的手说：“知意，听念安的话，好好治疗，妈还等着看你们拍的海边日出呢。”周父周母也赶了过来，周母把织了一半的毛衣塞到沈知意手里：“这是给你织的，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A大，你穿着它拍照片肯定好看。”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开始往返于小城和上海的医院之间。第一次化疗后，沈知意呕吐不止，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她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躲在被子里偷偷哭。周念安没有劝她，只是把剃发刀递到她手里：“我们一起剃成短发好不好？等病好了，我们一起留长发，就像以前那样。”镜子前，两人互相给对方剃头发，细碎的发丝落在地上，周念安笑着说：“你看，我们现在都是短发，以后出去采风，别人肯定以为我们是双胞胎。”沈知意看着她眼里的红血丝，终于忍不住抱住她：“念安，对不起，又让你吃苦了。”

化疗间隙，沈知意还是坚持去工作室。她坐在轮椅上，指导周念安调整拍摄参数，偶尔接过相机，拍下窗外掠过的飞鸟、院子里新开的桂花。有次来了对拍婚纱照的情侣，新娘看着沈知意的短发，好奇地问：“姐姐，你的短发真酷，是特意为了摄影剪的吗？”沈知意笑着点头：“是啊，这样拍照的时候更方便。”周念安站在旁边，悄悄红了眼眶，她知道，沈知意是不想让别人看出她的病情。

夜里，沈知意疼得睡不着，周念安就坐在床边，给她读以前写的摄影笔记，读那些关于光影和约定的字句。“你看，我们以前说要去拍北方的雪，说雪落在镜头上的样子肯定很浪漫。”周念安轻声读着，“等你好点，我们就去，我已经查好了，那里有个雪乡，冬天的时候像童话世界。”沈知意靠在她怀里，轻声说：“念安，如果……如果我等不到那一天，你也要带着我们的相机，把那些风景都拍下来，好不好？”周念安捂住她的嘴，眼泪掉在她的脸上：“不许说这种话，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还要一起拍很多很多照片。”

窗外的雨还在下，工作室里的灯光温暖却带着沉重。诊断书被压在书桌最底层，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却像一把无形的刀，割着两人的心。曾经以为熬过了冷战、分离、车祸，就能迎来安稳的幸福，可命运的玩笑，却再次将她们推向深渊。只是这一次，她们没有退缩——沈知意攥着周念安的手，周念安握着她们的相机，就像从前无数次面对困境那样，她们要一起，在光影里与命运对抗，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要抓住彼此的手，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