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雪下得绵密,图书馆的暖气开得很足。玻璃窗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李承恩正缩在靠窗的位置刷题。
他的斜下方——那个穿深色灰色毛衣的身影已经坐了快一个小时,他是市里来交流的徐知珩,早上李承恩在教务处见过一面,仅仅一面就记住了徐知珩低头签字时清晰的名字。
从那时起,他们就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
徐知珩面前摊着本厚厚的物理题,侧脸在暖光灯下显得格外清晰,睫毛很长,垂眸时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李承恩假装翻书,目光却在徐知珩握笔的手上打转,徐知珩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黑色签字笔。李承恩偶尔无意识的抠着手指,他的节奏和自己乱跳的心跳莫名重合。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风卷着雪打在玻璃上,发出细微的响声。李承恩翻书时没拿稳,练习册“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几道题目的草稿纸散了出来。
李承恩慌忙弯腰去捡,指尖刚好碰到离他最远的一些草稿纸时,一只手先一步拾起,递过来时还细心地理好了边角。
“谢谢。”
李承恩抬头撞进徐知珩的目光里,他的眼睛很亮,像落满了雪光,却又带着点被打扰的无奈。
“不客气。”
他的声音比早上的沙哑些,说完就想转身回座位,却又看见在他脚边还没拾起的草稿纸里,有张画着简笔画的小纸条。
是李承恩刚才走神时,无意识画的小太阳,旁边还写了没来得及擦掉的字“好无聊。”
徐知珩的目光在那张纸上顿了半秒,李承恩的脸“唰”一下就红了,手忙脚乱地把纸条塞进练习册里,连指尖都在发颤。
“刚、刚乱涂乱画的……”
李承恩结结巴巴地解释,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只盯着自己捏皱的草稿纸边角。
徐知珩没说话,却蹲下身来帮他捡剩下的几张纸,指尖碰到李承恩的手背时,两人都像被触电似的缩回了手。他把整理好的草稿纸再次递过来,目光落在李承恩冻的发红的手上。李承恩注意到他的眼神,便开口解释
“刚开窗透气时,手不小心沾到了窗沿的雪水。”
“暖气不太够?”徐知珩突然开口。
李承恩愣了愣,准备摇头时,看见徐知已经转身回座位,从背包里拿出暖手宝,放在他桌子上
“先用着吧。”
暖手宝是深蓝色的,上面印着市中的校徽,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这太麻烦了。”
李承恩想着把暖手宝给推回去,却被徐知珩按住手背,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烫的人心里发慌。
“没事,我不冷。”徐知珩收回手。
徐知珩耳朵红得更明显了,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时脚步快了些,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往这边瞟。看他把暖手宝捂在手里,手慢慢舒展的样子,嘴角悄悄勾起了弧度。
闭馆铃响时,雪还没停,李承恩把暖手宝递回去,上面还有他手心的温度。
“谢谢你的暖手宝,还有……帮我捡纸。”
徐知珩接过时,发现暖手宝背面还有张便签,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写着
“如果有题不会的的话,可以问我。”
这是李承恩鼓起勇气写下的。便签在掌心微微发皱,徐知珩捏着那张纸,看着李承恩走进雪地里。
而李承恩却在图书馆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徐知珩的目光,李承恩就像刚刚谈恋爱的人一样,立马转回头,快步走进了人群。
那是他们第一次的见面。
“你看什么呢?”张亿啧啧两声。“徐知珩吗?”
张亿无奈的说道“我听说他高中时期有人给他送过很多东西,他每次都是直接走人。”
“这小子一看就不好接触。”
李承恩应了一声。
等教官集合的时间里,李承恩与徐知珩被安排在了一排。
李承恩的目光不受控制的往旁边瞟。
他的手指紧张地抠着裤缝。而徐知珩站的笔直,帽檐压的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出紧抿的嘴唇和线条清晰的下颌。教官喊“稍息”时,李承恩觉得能感受到对方动作带起的微风,吹得他耳根有些凉。
站军姿时腿酸得发抖,李承恩正偷偷换重心,胳膊肘不小心撞到了徐知珩的胳膊,他吓得赶紧收肘。小声说了句
“对不起。”
徐知珩没回头 甚至连身体都没晃一下,只是几秒钟后,他微微往旁边挪了半寸,给李承恩留出一点空隙。
就这半寸的距离,却让李承恩心里颤了一下,他用余光看着徐知珩被汗水浸湿的后颈,看着阳光下他的神情,突然觉得也没那么煎熬了。
中途练习转体时,李承恩差点被张亿带错了方向,但还是不小心与徐知珩眼神来了个交流,对方终于有了反应,微微看了李承恩一眼。
徐知珩的眼神很淡,像掠过湖面的风,没带任何情绪,却让李承恩很尴尬,等李承恩回过神来,徐知珩已经转了回去,背影依旧挺拔又疏离。
一整天的训练累的人骨头都散架了,解散时李承恩被张亿快步拉着往食堂走,路过徐知珩身边时,他下意识放慢脚步。
却听见了身后传来低低的咳嗽声,而且似乎徐知珩旁边还有人正在调侃徐知珩。
“诶,你怎么还感冒了?等一会出校要不要哥们儿陪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徐知珩的声音还是那么冷漠又疏离的。
李承恩终究还是没回头。只能让他们默默地跟在后面。张亿搂着李承恩的肩膀“你今天一整天心不在焉的,在想啥呢?”
李承恩只能笑了笑应付着“没什么,只是军训时,你差点把我带歪了有点生气。”
张亿只能干笑又解释“这也不能全怪我,是教练口齿不清,我才转错的!”
李承恩被张亿逗了笑了笑,跟着人流一起去了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