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置室窗帘被晨光割成明暗两半,消毒水味混着酸萝卜的呛鼻气息。林靖寒靠在轮椅上像棵枯树,心电图在屏幕上画出血红波浪。
"讲道理?"我攥着蓝格子布片的手指发麻,"你先讲多句道理俾我听。"
他喉结滚了滚,脖颈青筋跟着起伏。这动作和七年前阁楼里一模一样,那时他撞开门扑进来,怀里抱着腌菜坛子,额头血珠正滴在我鞋尖上。
"当年嘅诊断书......"他开口就被咳嗽打断,胸膛剧烈震动时,我看见病号服下绷带渗出新血。
阿肥突然尖叫:"姐姐睇弹幕!有人发现当年嘅护士系......"
"够啦!"我转身挡住他手机镜头。雨声不知何时停了,窗外有鸟叫得刺耳。护士名牌在掌心硌得生疼,那是我妈临终前塞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
林靖寒忽然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体温烫得吓人。"你仲记得......"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眼白爬满血丝。
"记得你腌嘅酸萝卜最脆!"我掰开他手指检查伤口,纱布已经洇红。这蠢货不知道自己刚做完开颅手术吗?
补光灯从废墟里滚出来时还在闪光。我记得那天瓦片砸在肩头,本能地蜷起身子护住怀里的坛子。阿肥的尖叫声被爆炸吞没大半,现在想来,那声音比心电图警报还要刺耳。
"2015年嘅诊断书!"阿肥举着手机冲进来,放大镜下日期刺痛眼睛,"同日生嘅。林少爷生日同日确诊嘅。"
林靖寒摸出铁盒碎片:"𠮶针唔系你阿妈抽血......"他指尖抚过锈迹斑斑的边缘,"系我阿妈亲手抽咗自己嘅血......"
话音未落剧烈咳嗽,血沫溅在我手背。记忆突然闪回老宅坍塌现场,林太太被抬上救护车时指甲缝里的蓝格子布。她最后看了眼我掌心的布片,缓缓闭上眼睛。
当护士说"病人稳定咗",我才松开紧攥的拳头。沾着血渍的布片在月光下泛着诡异蓝光,她说:"你妈妈知道一切。"
"所以林太太要赶我走?"我声音发抖,"因为......因为我哋唔系亲嘅?"
"不止呢啲。"他伸手想碰我脸颊,我本能地躲开。他忽然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仲记得......"
"记得你腌嘅酸萝卜最脆!"我扯开他病号服检查伤口,"成广西都搵唔到咁脆嘅!"
瓦片砸在肩头时,我本能地蜷起身子护住怀里的坛子。阿肥的尖叫声被爆炸声吞没大半,补光灯滚到废墟边缘忽明忽暗。
"姐姐!嗱啲保安追来啦!"我转身要跑,却见陈医生提着急救箱从雨幕里冲出来。他白大褂下摆全是泥水,胸前挂着的工作牌被雨水打湿,依稀能看清"陈"字。
"江小姐!"他喘着气拦住去路,"病人刚醒就喊你名字!他说......"
话音被第二波爆炸声吞没。老宅最后的山墙轰然倒塌,扬起的灰尘混着雨水砸在脸上。我抱紧怀里残存的坛片往公路跑,身后传来医生的喊声:"诊断书上写住'系统性红斑狼疮'!但2015年嘅血检报告......"
救护车已经驶远,林太太那只蓝格子布片飘落在积水里。阿肥边跑边举着手机:"姐姐睇弹幕!有人发现当年嘅护士系......"
"够啦!"我突然停下脚步。雨太大了,他后半句话变成模糊的电流声。我们躲进便利店屋檐时,我才发现左手掌被坛子割破了,血滴在制服裤脚上晕成暗红色。
"姐姐......"阿肥小声说,"嗱啲人真系唔识得讲道理。"
我低头看直播画面,弹幕还在疯狂刷新。某个瞬间,我似乎看见林靖寒在病床上笑,就像七年前那个雨夜阁楼里,他捧着腌菜坛子说"阿糯,快走"时的笑容。
处置室空调嗡嗡作响,林靖寒又开始剧烈咳嗽。他摸出个新腌的酸萝卜递给我:"我成日谂起你,就腌一坛。"
我夺过坛子狠狠摔在地上,玻璃碎片炸开的瞬间,浓烈的酸味冲破消毒水味。心电图警报声刺耳响起,像极了当年阁楼里我们打翻坛子时,楼下林太太尖利的怒骂。
"你点解唔早讲?"我揪住他衣领嘶吼,指甲掐进他脖颈伤痕,"你知唔知我成晚成晚瞓唔着,谂住点解你会赶我走......"
他反手扣住我手腕,体温灼人:"讲道理?你先讲多句道理俾我听。"
窗外雨幕中闪过人影,陆三娘推门进来时带着一股湿漉漉的风。她东北腔格外清亮:"阿糯,准备反击。广西首富嘅路,要自己铺。"
我抹干眼泪,将母亲护士名牌放进铁盒。起身时瞥见林靖寒虚弱靠在轮椅上,他嘴角勾起讽刺弧度:"你真系唔识得讲道理......"
"你先讲清楚呢啲道理。"我冷笑,转身时听见心电图拉成长音。那声音和七年前阁楼里我们打翻坛子时,楼下林太太尖利的怒骂一模一样。
"姐姐睇弹幕!有人发现当年嘅护士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