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
这大概是整个万梅山庄唯一能让人感觉到“活着”气息的地方。
虽然依旧清冷,但至少墙壁厚实,窗户紧闭,隔绝了外面呼啸的寒风。角落里燃着一个黄铜兽首火盆,里面的银霜炭烧得正旺,散发出稳定而干燥的热力,驱散着侵入骨髓的寒意。空气里除了那无处不在的冷梅香,还多了一丝极淡的、被炭火烘烤过的木头气味。
林晓鹿裹着她那床单薄的棉被,几乎是把自己“滚”到了火盆边一张铺着厚厚狼皮褥子的圈椅里。
接触到那实实在在的暖意,她冻得发麻僵硬的四肢百骸才像是重新接通了血脉,舒服得她差点呻吟出声。
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缩进圈椅深处,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观察着暖阁内的另外两人。
西门吹雪坐在主位。那是一张宽大的紫檀木圈椅,线条冷硬简洁,与他的人一样。
他没有看火盆,也没有看任何人,视线低垂,落在自己交叠放在膝上的手上。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指甲修剪得极短极干净,是常年握剑的手。
他整个人像一尊冰玉雕成的神像,安静地吸收着火盆的热量,却似乎并未被其融化半分。暖意似乎只能在他周身三尺外徘徊,无法真正侵入那片属于他的、永恒的冰寒领域。
他头顶那行【好感度:6/100】的冷银色小字,在暖阁的光线下,依旧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意。
陆小凤则与西门吹雪形成了极致反差。他毫无坐相地斜倚在另一张铺着锦垫的椅子上,一条腿曲着踩在椅面上,另一条腿随意地伸展开。他手里把玩着那个红漆酒葫芦,时不时拔开塞子,惬意地啜饮一口,发出满足的喟叹。
他那标志性的四条眉毛随着喝酒的动作微微颤动,漂亮的桃花眼里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暖橙色的【好感度:25/100】在他头顶微微跳跃,显得格外活跃。
他的存在,像一团闯入冰原的、不合时宜的火焰,噼啪作响地搅动着暖阁里微妙的平衡。
“我说西门,”陆小凤咽下一口酒,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酒意的懒散,“你这山庄也太冷了,怪不得小师妹冻得想跑。”他促狭的目光飘向圈椅里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林晓鹿。
林晓鹿心里咯噔一下,瞬间绷紧了神经。哪壶不开提哪壶!这陆小鸡是嫌她死得不够快吗?!
她下意识地看向西门吹雪头顶——那“6”字纹丝不动。
是没听见?还是不在意?
“她住西厢。”西门吹雪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视线依旧停留在自己的手上,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西厢?”陆小凤夸张地挑高了右边的那条“眉毛”,“就那四处漏风、连床厚被子都没有的破院子?”他啧啧两声,晃着酒葫芦,“你这当师兄的,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些,看把小姑娘冻的,跟只受惊的兔子似的。”
林晓鹿简直想扑过去捂住陆小凤那张惹祸的嘴!
她努力把自己往狼皮褥子里缩得更深,内心疯狂呐喊:【闭嘴啊!求你了!别再提冻不冻的了!那6点好感度来之不易,经不起折腾!】
西门吹雪终于抬起了眼。那双寒潭般的眸子,平静地扫过陆小凤,然后,极其短暂地在林晓鹿身上停留了零点一秒。林晓鹿感觉那目光像冰冷的羽毛拂过皮肤,瞬间汗毛倒竖。
就在她以为那“6”点即将不保时,西门吹雪的目光又移开了,重新落回自己的手上。头顶的数字,依旧稳稳地停在“6”。
“你的麻烦,带来了?”西门吹雪忽然问,话题跳跃得毫无征兆。
陆小凤喝酒的动作一顿,脸上那漫不经心的笑容淡了些,随即又挂上更浓的笑意:“麻烦?什么麻烦?我陆小凤行走江湖,光明磊落,哪来的麻烦?不过是最近手头紧,想借你这万梅山庄清净几天,顺便……看看你嘛!”
西门吹雪没再追问,只是极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哼了一声。那声音轻得像雪片落地,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嫌弃的意味?林晓鹿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内心小人疯狂点头:看吧看吧!西门师兄果然也嫌弃他!
就在这时,暖阁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之前指点过林晓鹿的那位老管家,端着一个红木托盘,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一套素白洁净的细瓷茶具,还有一小碟……点心?
那点心不过拇指大小,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半透明质感,隐约能看到里面包裹着细碎的嫣红花瓣,散发着极其清雅、与炭火暖气截然不同的冷梅香气。
老管家目不斜视,先将茶具恭敬地放在西门吹雪手边的紫檀小几上,然后才端着那碟点心,走向林晓鹿。
“姑娘,”老管家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温和,“天寒,用些梅花糕,暖暖身子。”
林晓鹿看着递到眼前那碟精致得不像话、香气诱人的小点心,再看看老管家那张刻满风霜却透着慈和的脸,眼眶瞬间有点发酸。
她连忙伸手接过,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碟底,一股暖流似乎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多谢……多谢管家爷爷!”
老管家微微颔首,没再多言,又如进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暖阁里再次剩下三人。林晓鹿捧着那碟小小的梅花糕,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她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块,触手温软,带着清幽的梅香。
她小小地咬了一口。清甜!软糯!一股极其纯粹、沁人心脾的冷冽梅花香气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不仅没有半点腻味,反而奇异地中和了暖阁的炭火燥气,让她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感觉熨帖舒适起来。更神奇的是,一股温和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连指尖都暖洋洋的。
这绝非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