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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塔逐火英雄纪

纳塔逐火英雄纪

——纳塔圣山喷发熔岩洪流,七代英雄以血肉之躯接力封印。

——赫菲斯托斯作为最后一代,抱着婴儿站在火山口。

——他得知圣火核心是濒死的太阳神,需要吞噬英雄延续文明。

——最终他抱着婴儿坠入熔岩,化为新的太阳。

——长老们隐瞒了预言:每吞噬一位英雄,圣山苏醒时间便缩短百年。

——婴儿啼哭中,火鸟掠过焦土,衔起一枚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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熔岩。

它来了。像一位被触怒了千万年的古神,终于挣开了大地最后的束缚。纳塔圣山,那座曾经以肃穆的雪顶俯瞰整个纳塔平原的神山,此刻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剧烈颤抖着。山体被撕裂,巨大的伤口里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粘稠、炽亮、流淌着毁灭的液态火焰。它咆哮着,翻滚着,裹挟着被汽化的岩石和硫磺的浓烟,沿着古老的山脉沟壑,以无可阻挡的姿态,向着下方丰饶的谷地、向着纳塔人的家园倾泻而下。

天空失去了颜色,被火山灰与浓烟染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污浊的铅灰与病态橘红交织的幕布。太阳的光芒被彻底吞噬,只有熔岩自身那地狱般的光辉,在滚滚浓烟中忽明忽灭,将大地映照得光怪陆离,如同末日炼狱的投影。空气灼热得能点燃肺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硫磺的恶臭和死亡的气息。大地的震颤持续不断,仿佛远古巨兽濒死前的哀鸣,从脚下一直传到骨髓深处。

“赫菲斯托斯!”

嘶吼声穿透了熔岩的轰鸣与岩石崩裂的巨响,如同钝器敲击在赫菲斯托斯的心口。他猛地回头,头盔下年轻的脸庞沾满了烟灰和汗水,眼中映着逼近的毁灭洪流。那是卡戎,他的副手,一个壮硕如山的汉子。此刻,卡戎正被一股突然从侧面冲出的、赤红滚烫的熔岩支流拦腰撞倒。他那身厚重、象征守护者荣耀的熔岩蜥蜴皮甲在瞬间的高温下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冒起青烟,随即被那粘稠的毁灭之流无情吞没。卡戎最后的眼神死死钉在赫菲斯托斯身上,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一种近乎命令的、燃烧着最后希望的焦灼。

那眼神,沉重地压在赫菲斯托斯肩头,压过了耳畔大地的哀鸣。他看到了卡戎皮甲上那枚被熔岩迅速侵蚀的家族徽记——一只振翅欲飞的火鸟,那是纳塔人世代守护的图腾。时间凝固了一瞬,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熔岩灌入四肢百骸。然而,卡戎的身影消失得太快,快得容不下任何迟疑。赫菲斯托斯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猛地扭回头,将全身的力量和卡戎最后的意志灌注到双腿,向着前方那片在熔岩火光中若隐若现的古老祭坛遗迹,发足狂奔!

脚下的土地烫得惊人,隔着特制的厚底战靴仍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恶意。空气扭曲着视野,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烧红的刀子。他冲进一片半塌的巨石阵中,这里是历代英雄最终踏上献祭之路的起点。巨大的、布满神秘符文的石柱在熔岩流淌的微光和天空血色的映照下投下长长的、扭曲跳动的阴影,如同无数挣扎的灵魂。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还有……一种更深沉、更久远的悲伤气息,仿佛无数代人的血泪与不甘在这里沉淀。

就在他冲过一根刻满古老火鸟图腾的断柱时,一种奇异的共鸣感攫住了他。那图腾上黯淡的线条,在熔岩的辉光里似乎微弱地闪烁了一下。紧接着,无数不属于他的碎片,裹挟着炽热与绝望的洪流,蛮横地冲进了他的脑海:

* **第一代:** 一个魁梧如巨岩的身影,披着原始的兽皮,手中高举着最粗糙的石斧。他发出震天的战吼,迎着初生的熔岩巨浪跃入其中。没有技巧,没有退路,只有以血肉之躯去硬撼天威的决绝。画面碎裂在刺目的白光里,熔岩短暂地停滞了,大地留下一个焦黑的深坑,坑底插着那柄半熔化的石斧。

* **第三代:** 一个瘦削的祭司,脸上涂满象征星辰与火焰的油彩。他在祭坛中央疯狂地舞蹈,古老的祷词嘶哑尖利。他割开自己的手腕,鲜血滴落在预先刻好的符文凹槽中。血液流过的符文骤然亮起刺眼的红光,交织成网,短暂地缚住了一道汹涌的熔岩火舌。祭司在红光中化为灰烬,符文也随之黯淡崩解。

* **第五代:** 一对孪生兄弟,身着同样的熔岩蜥蜴皮甲,背靠着背,在熔岩包围的孤岛上挥舞着长矛。他们配合无间,矛尖精准地刺入熔岩流中翻滚的、由纯粹毁灭能量凝聚成的怪物核心。每一次刺击都伴随着怪物刺耳的尖啸和兄弟俩身上皮甲被灼烧的焦糊味。最终,他们一同冲向最大的一个怪物,在剧烈的爆炸中同归于尽,熔岩暂时退却了一小片区域。

* **第六代:** 那是他的父亲。画面异常清晰,父亲回头望了一眼,眼神复杂得如同深渊——有对家园的不舍,有对妻儿的眷恋,有对宿命的愤怒,最后都沉淀为一种沉重的、不容置疑的托付。他手中紧握着一柄刻有火鸟纹章的短剑,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的心脏。鲜血并非喷溅,而是化作一道燃烧的血色光柱,直冲祭坛顶端。祭坛上古老的封印符文被再次激活,发出嗡鸣,暂时压制住了火山核心狂暴的能量。父亲的身体在光柱中化作点点火星,飘散在灼热的空气中。

每一段记忆碎片都带着焚身的剧痛和无尽的疲惫,重重叠叠,如同无形的巨石砸在赫菲斯托斯的灵魂上。他闷哼一声,脚步踉跄,几乎跪倒在地。头盔下的额头青筋暴起,汗水混合着不知是泪还是血的液体流下。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铁锈味,才将那些不属于他的绝望嘶吼和沉重托付强行压下。

“继续前进!”他对着虚空,对着那些在祭坛阴影中徘徊不去的英灵,也对着自己濒临崩溃的意志嘶吼。他眼中布满血丝,不再仅仅是奔跑,而是在与整个纳塔的绝望历史赛跑。

终于,他冲到了祭坛遗迹的最深处。这里地势最高,像一个巨大的石碗嵌在火山锥体的上部边缘。碗底的中心,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散发着恐怖热浪和刺目金红光芒的洞口——通往圣山核心的入口。洞口边缘的岩石被烧得赤红发亮,不断有细小的熔岩滴落。碗壁四周,是六座形态各异、饱经风霜的巨大石像,代表着前六代英雄。他们或高举武器,或张开双臂,或虔诚祈祷,姿态凝固在跃入深渊前最后的瞬间。石像表面被高温和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布满裂纹,如同破碎的丰碑,无声地诉说着牺牲的重量。

而此刻,在祭坛入口那灼热空气扭曲的边界上,一个身影静静伫立着。不是预想中手持法杖、神情肃穆的大长老,而是塞勒涅——长老会中最年轻、也最沉默寡言的女长老。她怀中,紧紧抱着一个襁褓。婴儿似乎被周遭毁灭的轰鸣和灼热惊扰,正发出小猫般微弱而断续的啼哭,那声音在这片充斥着毁灭之音的祭坛上,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尖锐地穿透了一切喧嚣。

塞勒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尊冰冷的石雕。她的眼神空洞地越过赫菲斯托斯,投向远方那正吞噬一切的熔岩洪流,仿佛灵魂早已抽离。只有她紧紧环抱着襁褓、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的手臂,泄露了一丝无法言说的沉重。

“塞勒涅长老?”赫菲斯托斯的声音嘶哑干裂,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孩子?为什么把孩子带到这里?大长老呢?封印的圣物呢?”他的目光扫过塞勒涅空空如也的双手,心猛地沉了下去。

塞勒涅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那双空洞的眼睛终于聚焦在赫菲斯托斯脸上。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语言本身也被这核心地带恐怖的热力烧成了灰烬。最终,她只是极其轻微地、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地摇了摇头。那动作里蕴含的绝望,比任何言语都更冰冷彻骨。然后,她向前迈了一步,将那裹在襁褓中、因不适而轻轻蠕动哭泣的婴儿,递向赫菲斯托斯。

她的动作僵硬,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木偶。递出婴儿后,她甚至没有再看赫菲斯托斯一眼,也没有再看那个孩子,只是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后退,退向祭坛边缘的阴影里,退向那六座沉默英雄石像的队列之中。她的身影很快被扭曲的热浪和弥漫的硫磺烟雾吞没,仿佛从未出现过。

赫菲斯托斯下意识地接住了那个小小的、温热的襁褓。婴儿的啼哭声瞬间变得清晰,像一根细针扎进他混乱的脑海。他低头,对上一双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婴儿似乎感受到了他目光中的惊愕与无措,哭声奇迹般地微弱下去,小嘴无意识地咂动了一下,仿佛在做一个关于乳汁的美梦。

荒谬感如同冰冷的熔岩,瞬间淹没了赫菲斯托斯。他抱着这脆弱的新生生命,站在纳塔七代英雄以血肉铺就的祭坛之上,脚下就是毁灭的源头。没有圣物,没有指引,只有怀中这个象征着未来的婴儿,和前方那咆哮着要吞噬一切的熔岩深渊。预言之子?献祭的羔羊?还是……某种他此刻完全无法理解的、更为残酷的真相?

婴儿纯净的、带着一丝懵懂好奇的眼神,与祭坛四周那些破碎石像空洞的眼窝,形成了刺眼的对比。赫菲斯托斯抱着这轻飘飘却又重逾千钧的生命,一步步走向那核心的入口。每一步落下,都感觉脚下的岩石在哀鸣。热浪如同有形的巨手,撕扯着他的皮甲,舔舐着他裸露的皮肤。婴儿似乎被这骤然加剧的高温灼痛,再次放声啼哭起来,小小的身体在他臂弯里不安地扭动。

他站在那沸腾的洞口边缘。下方,不再是流淌的熔岩,而是一片纯粹的金色光芒!光芒粘稠得如同液态的太阳,缓缓地旋转、鼓胀,每一次脉动都伴随着低沉的、仿佛来自大地心脏的轰鸣。整个祭坛随之共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在那片毁灭性的金色光海深处,赫菲斯托斯看到了一双巨大的、疲惫不堪的眼睛!

那眼睛如同两轮正在熄灭的落日,镶嵌在纯粹的光与热之中。眼瞳是熔岩凝固般的暗金,边缘却泛着濒死的灰败。巨大的眼睑沉重地半阖着,每一次微弱的开合都搅动着下方的光海,掀起灼热的能量风暴。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到令人灵魂战栗的意志,从那眼睛中弥漫出来。不是暴虐,不是愤怒,而是深深的、恒久的疲惫,一种燃烧殆尽、行将就木的枯寂。同时,还有一种无法抗拒的、源自生命本能的饥渴,像无形的触手,缠绕上赫菲斯托斯的灵魂,试图汲取他体内那属于英雄传承的火焰之力。

**吞噬。**

这个词如同惊雷,毫无征兆地在赫菲斯托斯识海中炸响。不是声音,而是直接烙印下的意志。伴随着这个词,无数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的意识堤防:

他看到被熔岩摧毁的城市废墟之上,幸存者们在焦黑的土地上挣扎求生。一个孩子挖开滚烫的灰烬,下面竟奇迹般露出一抹新芽的嫩绿!绿意虽微弱,却在绝望的背景中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看到古老的石板壁画在眼前展开:最初,一个顶天立地的火焰巨人(太阳神?)在大地的伤口中艰难地支撑着苍穹,阻止毁灭的熔岩吞噬世界。但祂的力量在流逝,身躯在崩解。壁画清晰地描绘出,当一位强大的、身负火焰的英雄跃入巨人(或者说,巨人体内的核心)时,巨人身上崩裂的缝隙会暂时弥合,祂眼中的光芒会短暂地恢复一丝炽烈。壁画角落的象形文字,在意识中自动翻译:“以火哺火,薪尽火传……然薪柴终有尽时……”

他看到尘封的卷轴在长老密室中展开,上面是初代大长老颤抖的字迹:“……圣火非死物,乃垂死之日……唯英雄之魂火,可续其残喘……然……每一次续火,皆如饮鸩止渴,加速其衰亡,缩短其沉眠之期……初代,沉眠千年;二代,九百载……至第六代……仅余百年……”卷轴末尾的字迹被一大团干涸发黑的污渍覆盖,像凝固的血泪。

他看到不久前,在火山尚未爆发、但已有不祥征兆时,长老会议事厅内昏暗的灯火下,现任大长老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因痛苦和决绝而扭曲。他对着沉默的长老们,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预言必须完成……赫菲斯托斯是最后一代,也是唯一的机会……必须让他相信,这是为了点燃新的希望……新的太阳……至于那个孩子……”大长老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神瞥向密室角落阴影中抱着婴儿的塞勒涅,“……她必须在那里……那是……新的‘薪柴’……为了下一个百年……”阴影中的塞勒涅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将怀中的婴儿抱得更紧,几乎要勒进自己的骨肉里。

真相,带着它所有残酷的棱角,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赫菲斯托斯的灵魂上。没有神圣的牺牲,没有新生的太阳!只有一场持续了七代的、用最杰出者的生命去喂养一个垂死巨兽的可悲骗局!每一次献祭,非但没有带来长久的安宁,反而如同给濒死的病人注入强心针,让它回光返照,加速奔向最终的崩溃,并将下一次灾难的倒计时拨得更快!所谓的“逐火英雄”,不过是维持这死亡循环的……燃料!而怀中这个无辜的婴儿,竟然就是长老会为下一个百年灾难准备好的、新的“燃料”!

“嗬……”一声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从赫菲斯托斯喉咙深处挤出来。他死死抱着怀里的婴儿,手臂的肌肉因极致的愤怒和巨大的荒谬感而痉挛般颤抖。他抬头,望向祭坛边缘阴影里那个几乎与石像融为一体的、属于塞勒涅的模糊轮廓。那个沉默的、递出孩子的女人。原来那空洞的眼神里,盛满了被碾碎的母爱和无法言说的罪责。他低头,看着怀中那个似乎被他的痛苦惊扰、又开始委屈啼哭的婴儿。纯净的眼眸里倒映着下方那片吞噬一切的金色光海和他自己扭曲的脸庞。

“哈…哈哈哈……”低沉的笑声开始从他胸腔里震动出来,起初压抑,继而越来越大,带着血沫的腥甜和彻底的疯狂,在熔岩的咆哮声中显得格外凄厉悲凉。“燃料?薪柴?为了下一个百年?”他对着那深渊中巨大的、疲惫而饥渴的金色眼睛嘶吼,声音盖过了婴儿的啼哭,“这就是你们想要的?这就是纳塔的‘希望’?!”

金色的光海在他绝望的嘶吼中剧烈地翻腾起来,那双巨大的落日之眼猛地睁开了一丝!更强烈的饥渴感汹涌而至,带着不容抗拒的吸力,拉扯着他的身体,疯狂攫取着他体内因愤怒而沸腾的火焰之力。祭坛的震动加剧,边缘的岩石开始崩裂坠落。整个纳塔圣山发出了最后的、濒临彻底崩溃的哀鸣!

赫菲斯托斯低头,看着怀中婴儿纯净的眼睛,那双眼睛正倒映着下方翻滚的金色光海。婴儿似乎感受到了那纯粹毁灭力量的逼近,小嘴瘪了瘪,发出更尖锐的哭喊,小小的身体本能地往他怀里钻,寻求着最后一丝庇护。这源于生命本能的恐惧和依赖,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赫菲斯托斯被愤怒和绝望充斥的心脏。

他懂了。他明白塞勒涅那空洞眼神下的深渊。他明白长老会沉默背后的重压。这无尽的循环,这以谎言包裹的血祭,早已不是某个人的选择,而是整个纳塔文明在绝望深渊边缘,用血泪和谎言为自己编织的、摇摇欲坠的吊桥。斩断它?让一切在此刻终结?脚下这片土地,那些在熔岩前挣扎的幸存者,那些废墟下可能埋藏的最后一点新绿……还有怀中这懵懂无知、却被烙上“薪柴”命运的生命……他们是否有权,因为他的愤怒和幻灭,而提前坠入永恒的黑暗?

深渊中的金色眼眸骤然亮起,如同回光返照的恒星爆发出最后的光辉。一股沛然莫御的吸力骤然降临,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赫菲斯托斯的背上,要将他连同怀中的婴儿一起拖入那毁灭的熔炉。祭坛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巨响,脚下的岩石寸寸龟裂,灼热的裂缝中喷出致命的金色气浪。

没有时间了。

赫菲斯托斯眼中最后一丝挣扎的火焰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神性的平静。那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悲悯,对自己,对怀中啼哭的婴儿,对脚下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对那在循环中耗尽伟力、如今只剩下吞噬本能的垂暮太阳神,甚至是对那些编织谎言的长老们。

他不再抵抗那股吸力。

他低下头,用脸颊轻轻贴了贴婴儿滚烫的、满是泪痕的小脸。那触感脆弱得让他心碎。“别怕,”他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却奇异地穿透了毁灭的轰鸣,清晰地响在婴儿耳畔,也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们……回家。”

他抱紧了怀中那小小的、温热的生命,将所有的力量,所有被欺骗的愤怒,所有被托付的沉重,所有属于纳塔七代英雄传承下来的火焰之力,以及此刻心中那无边无际、足以淹没世界的悲悯……全部凝聚于脚下一点!

然后,他纵身一跃!

不是被拖拽,而是主动的、义无反顾的、拥抱毁灭的坠落!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决绝地投向那片沸腾的、吞噬一切的金色光海!

熔岩的咆哮声似乎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最终化为一种奇异的寂静。祭坛边缘,阴影中的塞勒涅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利箭穿透。她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赫菲斯托斯消失的洞口,喉咙里发出一声被彻底扼住的、不成调的呜咽。她伸出一只手,徒劳地抓向那片虚空,身体却像被抽干了所有骨头,软软地跪倒在滚烫的岩石上,额头重重磕下,无声无息。

下方,那纯粹的金色光海在赫菲斯托斯和婴儿坠入的瞬间,发生了无法形容的剧变。粘稠的光液疯狂地旋转、向内坍缩,中心点爆发出比之前强烈百倍的、无法直视的纯白光芒!那光芒如此纯粹,如此神圣,瞬间驱散了笼罩天空的铅灰与污浊橘红!它穿透了厚重的火山灰云层,如同无数柄光之利剑,刺破黑暗,将一片澄澈的、带着新生般纯净的蔚蓝重新铺展在纳塔的天穹之上!

光芒的中心,那巨大的、疲惫的金色眼眸在纯白的光辉中猛地睁圆,随即被彻底溶解、重塑!一种崭新的、带着无限生机与温暖的意志从中诞生,如同沉睡了亿万年后的初次苏醒。这意志扫过大地,所过之处,那咆哮奔腾的熔岩洪流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抚平,炽热的赤红迅速黯淡、冷却,凝固成大片大片暗沉的、冒着袅袅余烟的黑色岩石河床。毁灭的狂潮被强行按下了终止键,只留下满目疮痍的焦黑大地,和劫后余生般死寂的空气。

天空,那轮新生的、纯净的、散发着温暖而不灼热光辉的太阳,静静地悬挂着。它的光芒温柔地洒落在冷却的熔岩河床上,洒落在被火山灰覆盖的残破城市废墟上,洒落在祭坛边缘那个如同被抽走了灵魂、跪伏在地的女长老身上。

新生的太阳,它温暖、恒定,光芒清澈如同融化的水晶,洒满饱经摧残的纳塔大地。那光芒里似乎不再有古老太阳神的狂暴与衰朽,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空寂的温柔。它静静悬在明净的、洗去了所有灰烬的蔚蓝天幕中央,无声地照耀着下方冷却的黑色熔岩河床、覆盖着厚厚灰烬的废墟、以及祭坛上那些如同被遗忘的、蒙着灰的破碎石像。

塞勒涅依旧跪在祭坛边缘,脸深深埋在滚烫的、此刻只残余着微弱余温的岩石里。她的肩膀不再颤抖,身体僵硬得像一块风化的石头。时间对她而言,仿佛已经随着那个坠入深渊的身影一同凝固。她甚至感觉不到阳光落在脊背上的暖意,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死寂。

死寂被一声微弱的啼哭打破。

那哭声很轻,带着初生生命特有的娇嫩和无助,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祭坛上空凝固的空气。

塞勒涅的身体剧烈地一震!她猛地抬起头,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傀儡。那张沾满尘土和泪痕的脸上,空洞的眼睛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她循着哭声,目光死死钉在祭坛中心那个通往深渊的洞口边缘——就在赫菲斯托斯跃下的位置旁边,几块滚落堆积的碎石缝隙里。

一个小小的、包裹在熟悉襁褓中的婴儿,正躺在那里。阳光温柔地笼罩着他小小的身体。他挥舞着小拳头,小脸皱成一团,正因饥饿或不适而放声啼哭,声音洪亮而充满生机。婴儿身上,甚至没有沾染一丝灰尘,仿佛被无形的力量保护着。

“不……不可能……”塞勒涅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近乎恐惧的希望攫住了她。她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动作笨拙而急切,碎石划破了她的手掌和膝盖也浑然不觉。她冲到婴儿身边,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手,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轻轻触碰了一下婴儿温热的脸颊。

真实的触感!

她猛地将婴儿抱进怀里,用尽全身力气,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奇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冲刷着她脸上的污迹,大滴大滴地落在婴儿纯净的脸庞上。她将脸深深埋进襁褓,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压抑了太久、终于冲破闸门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嚎啕大哭。哭声在空旷死寂的祭坛上回荡,与婴儿的啼哭交织在一起,撕扯着新生的阳光。

就在这时,一声清越的、穿透云霄的长鸣响起!

一道赤金色的光芒,如同划破黎明的利箭,从祭坛下方那片新冷却的、尚冒着丝丝热气的黑色熔岩河床中冲天而起!光芒在空中舒展、凝聚,化作一只翼展惊人的、纯粹由火焰构成的巨鸟!它羽毛的每一根翎羽都在阳光下流淌着熔金般的光泽,姿态优雅而威严,带着一种亘古的、浴火重生的神圣气息。

火鸟——纳塔人失落已久的守护图腾!

它在祭坛上空盘旋了三周,每一次振翅都洒下点点温暖的金色火星,如同祝福的雨点。那双由纯粹火焰构成的、充满灵性的眼眸,似乎深深地看了一眼下方紧紧抱着婴儿痛哭的塞勒涅,又望向遥远的天际。最终,它发出一声更加悠扬的长鸣,向着远方那片被厚厚火山灰覆盖的、死寂的焦土平原疾飞而去。

塞勒涅抱着婴儿,泪眼朦胧地抬起头,追随着火鸟消失的方向望去。

在极远处,那片被死亡灰烬彻底覆盖、如同大地巨大伤疤的焦土中央,一点极其微弱的、却顽强无比的绿意,正从灰黑色的尘埃下探出头来。那是一株幼嫩得近乎透明的草芽,两片细小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颤抖。在它旁边,静静地躺着一枚闪烁着温润光泽的种子——正是那只辉煌的火鸟在掠过这片死亡之地时,从它燃烧的喙中悄然遗落的。

新生的太阳将光芒均匀地洒落。炽烈的火鸟已化作远天的一道金线,最终消失在蔚蓝的尽头。祭坛上,塞勒涅怀中的婴儿不知何时止住了啼哭,睁着纯净无暇的眼睛,好奇地望着这劫后重生的世界。他小小的拳头在空中无意识地挥舞了一下,仿佛要抓住那洒满全身的、温暖的光。

塞勒涅抱着婴儿,缓缓站起身。她的目光掠过祭坛上那六座在阳光中投下长长阴影、沉默而破碎的古老石像,最终停留在赫菲斯托斯消失的、如今只余下微弱热浪的洞口。那里,空无一物,只有新生的阳光在尘埃中静静流转。

她抱着孩子,一步一步,走下祭坛。脚步落在冷却的熔岩碎石上,发出细微的声响。每一步,都踏在纳塔被灼烧得面目全非、却终于迎来喘息的土地上。

远处,焦土中央,那一点新绿在阳光中舒展着稚嫩的叶片。旁边,火鸟遗落的种子沉默地躺在灰烬里,等待着下一次生命的轮回。

纳塔的天空,澄澈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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