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中骤寒

车子骤然停下的瞬间，轮胎在湿滑的柏油路面上擦出一阵尖锐的嘶鸣，那声音刺破雨幕，带着股近乎暴戾的刺耳。

巨大的惯性猛地拽着苏晚的身体向前冲去，胸口重重撞在安全带上。

宽厚的织带瞬间勒出一道深痕，又在下一秒将她狠狠拽回座椅，后背撞得椅面发出闷响。

额前的碎发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道掀得飞了起来，像受惊的蝶翅在空中乱舞，几缕甚至扫过她微张的唇角。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还嗡嗡响着轮胎摩擦的余音，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真皮座椅，指腹陷进细腻的纹路里。

还没等她从这猝不及防的冲击中回神，眼角的余光就瞥见沈砚之转了过来。

车窗外的雨幕早已模糊成一片混沌的灰白，狂风卷着雨丝狠狠抽打着玻璃，倒像是给他的侧脸镶上了一层冷硬的边。

他的轮廓在这样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凌厉，下颌线绷得死紧，仿佛稍一用力，就能割开周遭这凝滞得近乎窒息的空气。

他没说话，可那紧抿的薄唇、蹙起的眉峰，还有眼底翻涌的暗潮，都透着一股即将爆发的隐忍。

车厢里的空调还在吹着暖风，却驱不散这瞬间弥漫开来的寒意。

连雨点击打玻璃的声响，都像是被冻成了冰粒，敲得人心头发紧。

“以后别叫他阿砚。”

这句话像是从齿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又像是在冰窖里冻过，淬着能刺穿人的寒意。

他的眼神沉沉的，像积了雪的深潭，盯着她时，连车厢里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苏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严厉惊得愣了愣，刚才那点狡黠的笑意还僵在唇角。

她眨了眨眼，睫毛上的水汽抖落下来，语气带着点无辜的茫然，又藏着点刻意的试。

“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叫？

她歪着头，发丝被车厢里的空调风吹得轻轻晃动，不经意间蹭过沈砚之放在变速杆旁的手背。

那触感细软又微痒，像只刚睡醒的小猫，用肉垫轻轻挠过心尖，带着点让人猝不及防的酥麻。

沈砚之的指尖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般蜷缩了一下。

下一秒，他忽然转身，动作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一手撑在她身侧的车门上，骨节撞在玻璃上发出轻响，带着不容抗拒的气势俯身逼近。

周遭的空气瞬间被他身上的气息填满。

那清冽的雪松味不再是淡淡的萦绕，而是铺天盖地地涌来，带着凛冽又温柔的侵略性。

将她整个人密密实实地包裹，连呼吸间都染上了他的味道。

距离骤然拉近，近得能看清他睫毛上沾着的细微雨珠。

他的喉结滚动着，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清晰，几乎是擦着她的额头滑过，温热的呼吸拂在她的发顶，带着隐忍的热度。

“因为……”

他顿了顿，声音像是被喉咙里的沙砾磨过，带着几分艰涩。

目光沉沉地落下去，精准地捕捉到她被雨水打湿的睫毛。

那睫毛又长又密，此刻湿漉漉地黏在一起，随着呼吸微微颤抖，像被晨露打蔫的蝶翼，脆弱得让人心头发紧。

他看着那颤巍巍的弧度，眼底翻涌的情绪忽然就静了下来，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暗。

那里面藏着的，是十年来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是无数次欲言又止的瞬间，是明知不可为却偏要沉沦的挣扎。

他以为自己早已将这份心思藏得密不透风，可在她这双湿漉漉的眼睛面前，所有的坚硬都像被雨水泡软的纸，一触即溃。

喉结又滚动了一下，他才缓缓抬起手，指尖悬在她的睫毛上方。

终究是没敢落下，只任由那片微颤的阴影，在他眼底投下更深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