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契的光芒骤然收敛时,梅元知脚下已触到松软的青草地——空气中飘着松针与野菊的淡香,抬眼望去,上元初山的轮廓在暮色里渐渐清晰,山顶那间守山人的木屋,正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像极了多年前他第一次在此借宿时的模样。
他快步朝木屋走去,木门前的石阶上还摆着一双旧布鞋,鞋边沾着些泥土,是守山人当年常穿的那双。推开门时,屋内的陈设竟分毫不改:墙角堆着晒干的草药,桌上放着半块麦饼,甚至连窗台上那盆枯萎的吊兰,都还保持着当年他离开时的姿态。
“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梅元知猛地转身,只见一个身着粗布衣的身影正从屏风后走出——是守山人的模样,可眉眼间却藏着秦墨的温和与庄生的沉静。对方手中端着一碗热汤,蒸汽氤氲中,将汤碗轻轻放在桌上:“当年你说初山的汤暖,今日再尝尝,还是不是旧滋味。”
梅元知在桌前坐下,指尖触到汤碗的温热,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此借宿时,守山人也是这样端来一碗热汤,说“山里冷,喝了暖身子”。他低头喝了一口,熟悉的暖意从喉咙滑到心口,眼眶竟有些发热:“您……一直在这里?”
“我守的从不是山,是等你回来的路,”守山人在他对面坐下,拿起桌上的麦饼掰了一块递过去,“当年在因果风暴中消散的,只是我在时空里的‘引路灯’,而初山,是我为你留的‘归处’。毕竟你曾说,这里是你除了东宁府外,最像家的地方。”
梅元知咬了一口麦饼,熟悉的麦香在舌尖散开,忽然看见守山人袖口露出的一道疤痕——那是当年为了救他,替他挡下滚落的山石留下的。他心中一紧,伸手想去触碰,却被对方轻轻避开。
“都过去了,”守山人笑着摇头,目光望向窗外,暮色中已有零星的灯笼亮起,是山下村民在上元节挂的祈福灯,“你看,今年的上元灯,比往年更亮了。孟川他们在山下等你呢,说要带你去看初山的灯海——当年你说想看,却一直没来得及。”
梅元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看见山下的灯影如星河般铺开,隐约能听见人群的笑声。他转头看向守山人,忽然明白对方为何要留着初山的旧模样:“您是想告诉我,不管走多远,总有一处地方,会等着我回来?”
“不止是等你,”守山人站起身,推开屋门,晚风带着灯影吹进屋内,“也是想让你知道,所有你守护过的羁绊,都会变成你的‘归处’。东宁府的晏烬在守着城,许可可在熬着你爱喝的甜汤,孟川在山下举着灯笼等你——他们,都是你的‘初山’。”
梅元知跟着站起身,望着门外的灯海,又看了看屋内熟悉的一切,忽然觉得心中所有的漂泊与不安,都在此刻落了地。他握紧手中的时空契,此刻令牌已不再发光,反而像一块温润的玉佩,成了他与所有羁绊的联结。
“那您……”梅元知话到嘴边,又有些犹豫。
守山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如晨雾般融入初山的暮色里,只留下一句温和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我守完了最后一段路,该去看看真正的初山了。你呀,好好去看灯,别让他们等急了。”
梅元知站在木屋前,望着渐渐消散的身影,轻声说了句“谢谢”。晚风拂过,带着山下的灯影与笑声,他转身朝山下走去——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身后是温暖的归处,身前是等待的羁绊,而上元初山的灯海,正为他亮着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