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绯站在高一(1)班的指示牌下,如同一尊融入背景的寒玉雕像。冰蓝色的美眸淡漠地扫过眼前一张张兴奋或茫然的脸孔,精准却毫无温度,像是在审视与己无关的背景板。主席台的发言?完成任务的必要流程罢了。那些目光,无论是惊艳还是好奇,无论是不屑还是探究,都不过是拂过防弹玻璃的流弹,无法在她心灵堡垒上留下丝毫痕迹。
唯有她自己知道,这堡垒的根基,是两座沉默矗立的冰冷墓碑——属于“守夜人”,更属于她的父母。那份沉重的失去感早已融入骨髓,化作一层无形的、隔绝一切温情的绝对零度力场。信任?那是早已被埋葬在父母牺牲之夜的奢侈品。亲近?那是可能将他人也拖入深渊的危险信号。她将自己放逐,用绝对的疏离和理性的冰冷包裹住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这是她孑然一身存活于世唯一能掌控的安全法则。
然而,就在她准备抬步跟随人流进入场馆深处时,一股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异样感,像一根冰冷尖锐的探针,猛地刺入她高度警觉的神经末梢!这感觉并非物理层面的触碰,而是精神层面的“涟漪”——就在身后那场被完美掩饰过去的小意外发生的同时,她脑中那扇尘封厚重、缠绕着冰冷荆棘与合金锁链的“心门”,被什么东西极其短暂地、极其轻柔地“叩”了一下!
伴随而来的,是一缕陌生又带着……一种遥远到几乎被遗忘的、令人心悸的熟悉温度的“风”——微弱,却固执地试图钻进锁孔的缝隙。
这感觉转瞬即逝,快得像幻觉。但对言绯而言,任何超乎预期、无法用逻辑解释的感官刺激,尤其是带有“能量”或“情感”属性的扰动,都必须被列为最高级威胁进行严格审视。她脚步顿住,不是惊吓,而是野兽般的警惕与分析。冰蓝色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寒光,高速运转的思绪瞬间锁定异常源头!
危险?某种能力的窥探?!
她缓缓转身,清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精准地锁定在那个刚刚“恰好”帮新生扶稳箱子、此刻正背对着她将小纸箱交给工作人员的挺拔身影上。
高二(3)班班长,王免。
刚才那股异样感的源头,似乎就缠绕在他身上。虽然此刻他看起来姿态放松,笑容温和,毫无破绽。
王免!,王免,又是他!!!
这个名字强行撞开了记忆深处一个布满厚重尘埃的抽屉。童年碎片纷至沓来:夏日的蝉鸣、梧桐树下的追逐、某个笨拙递到她面前、融化了大半的冰淇淋……还有那个总是挡在她身前、笑容像小太阳一样温暖耀眼的傻小子……
一股尖锐的刺痛伴随着强烈的排斥感瞬间涌上心头!这些记忆早已被她亲手碾碎、冰封!伴随着父母的离去,那个会依赖、会期待温暖的“言小绯”也一同死去了!这些残留的影像,此刻只让她感到一种被揭开旧伤疤的刺痛和……更深重的愤怒。凭什么?凭什么他还能带着那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温暖可靠的样子出现在这里?凭什么他能轻易地搅动这片她好不容易才维持死寂的冰湖?!
他根本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不知道这份疏离是她用多大的代价换来的自保!
心底那份因父母牺牲而存在的巨大空洞,此刻因这突如其来的扰动和记忆的闪回,发出了沉闷而痛苦的轰鸣。这让她看向王免的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审视,更带上了一层冰冷的、近乎敌意的排斥和自我保护。那份在她灵魂深处,只会在极端安全环境下、对寥寥无几曾真正走进她生命核心的人(比如牺牲前的父母)才可能流露出的、别扭又真实的“傲娇”,此刻被更深厚的冰层和尖锐的防御刺完全掩盖了。现在的王免,对她而言,只是一个带着危险信号的“过去式”干扰源。
言绯的目光在王免身上停留了两秒。那目光冰冷、锐利、充满评估和毫不掩饰的距离感。他在伪装什么?刚才那股能量波动是什么?他的出现,是巧合还是……某种刻意的试探?或者,更糟……与那个夺走她父母的世界有所牵连?她不允许任何变数威胁到她苦心维持的、隔绝的平静。
“言绯同学?”一个略带迟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是班主任老师。
言绯瞬间收回目光,转向老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刚才的停顿只是整理思绪。“老师。”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
“嗯,跟我来,我们班的位置在那边。”老师点点头,转身带路。
言绯最后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王免的方向,他已转过身,正微笑着引导另一波新生。那副完美的学长模样,在她此刻冰封的视野里,显得格外刺眼和……可疑。
错觉? 理性的逻辑链条在冰冷地运转。还是……他确实带着某种目的?或者,更危险的能力?
心底深处,那扇被轻叩过的心门,似乎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震动余波。但这余波并未带来暖意,反而激起了冰层下更深处的寒潮和警惕。冰层之下,空洞回响。
言绯面无表情地跟上老师,墨蓝色的发丝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重新将自己裹进那层由创伤浇筑的、疏离淡漠的无机质外壳之中。但她的精神核心,已悄然将“王免”这个名字,从“普通背景人物”的归档区,调取到了“高危未知变量——需最高优先级监测、分析、必要时清除”的特殊名单首位。
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女孩。她是独自舔舐伤口的孤狼,任何试图靠近的善意或过去,都可能被视为对她伤痕累累领地的入侵。王免的“暖阳”,在她冰封的世界里投下的不再是石子,而是一道带着问号和危险信号的探照灯强光。她需要答案,更需要绝对的安全距离。十颗糖?不,现在的王免,在她眼中,连递出糖的资格都需要经受最严苛的生死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