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神经末梢

深渊下坠的失重感被粘稠的数据流取代。苏然漂浮在由猩红代码与灰白神经束交织的虚空中，左膝烙印的荆棘门轮廓滚烫发亮。林宇那1元转账的电子尾音还在意识里震颤，突然被尖锐的警笛声撕裂——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她木质化的左腿骨髓深处响起！膝盖骨缝渗出暗红黏液，黏液在虚空中凝结成跳动的箭头，指向数据洪流里一条隐蔽的岔道：【神经信号逃逸路径→用户“引路人”末端节点】。

腐烂的甜腥味率先刺破黑暗。苏然发现自己跪在熟悉的公寓玄关，但眼前的景象让她血液冻结——布满裂纹的落地镜彻底消失了，原地只剩一个边缘犬牙交错的空洞，洞壁覆盖着搏动的暗红肉膜，如同巨大伤口的结痂。空洞深处，无数灰白神经束如同深海怪物的触须缓缓蠕动，每条神经束末端都粘着一小块破碎的镜片，镜片中折射出万千个正在执行任务的群成员扭曲面孔！

更恐怖的是她左腿的状态：膝盖以下已完全化为深褐色槐木，木质纹理间嵌着细小的镜面碎片；而膝盖上方，树皮皲裂的皮肤下鼓起密密麻麻的青黑色血管，血管内流淌的不是血液，竟是粘稠的数据流！这些“数据血”正顺着腿部神经疯狂上涌，直冲心脏。她成了根系网络向“引路人”反向输送污染的生命电缆！

“滋…滋啦…”电流杂音从空洞内传来。那些蠕动的神经束突然绷直，末端的镜片齐刷刷转向苏然！镜中万千人脸同时咧开嘴，发出重叠的电子音：“通道稳定…开始传输…” 苏然左腿的血管骤然暴凸，皮肤下青黑色数据流奔涌的速度暴涨！心脏像被巨锤击中，每一次搏动都挤出冰冷的、带着二进制代码的“血液”！

“砰！”公寓门被暴力撞开。林宇浑身湿透冲进来，怀中紧抱一台改装过的信号干扰器，天线还冒着青烟。“抓住这个！”他将一个冰凉的金属圆环套在苏然暴涨的左手腕上——正是张婆婆给的铜钱剑熔铸成的导电环！干扰器发出刺耳鸣啸，蓝白色电弧顺着铜钱环导入苏然手臂，强行截断腿部上涌的数据流。

神经束镜片里的万千人脸发出愤怒尖啸！空洞内肉膜剧烈收缩，几条最粗的神经索如同标枪般射向林宇胸口！千钧一发，干扰器屏幕突然弹出鲜红的警告框：【检测到高维污染源 - 空间坐标锁定：经纬度XXX.XXX（张婆婆公寓）】。林宇瞳孔骤缩，想起古籍中那句被朱砂圈出的秘注：“镜裂三寸，通幽冥；镜碎无痕…饲神胎。”

“去救婆婆！”苏然嘶吼着将导电环摁进左腿木质膝盖的荆棘门烙印，“这里交给我！”铜钱与槐木烙印接触的刹那，烙印深处迸发幽绿火光！那些射向林宇的神经索像被无形之手攥住，痛苦地痉挛扭动。苏然趁机扑向肉膜空洞，树化的左腿如同巨桩，狠狠踹进神经束最密集的中心！

张婆婆的公寓门虚掩着。浓烈的香烛味里混着一股新鲜的血锈气。林宇撞开门，骇然僵在原地——客厅中央的八仙桌被掀翻，香炉倾倒，香灰撒了一地。墙壁上挂满的驱邪黄符正无火自燃，化作片片灰蝶飘落。而张婆婆背对他跪在墙角，干枯的右手五指深深插进墙壁插座，裸露的电线缠绕手臂，皮肉焦黑！她左手指甲却蘸着自己右臂伤口涌出的鲜血，在地板急速勾画一个倒悬的符阵。

“婆…婆婆？”林宇的声音发颤。张婆婆猛地回头——她右眼竟变成一颗冰冷的机械义眼，内部有猩红数据流瀑布般滚过！而左眼瞳孔深处，赫然映出苏然公寓里那个肉膜空洞的实时影像！“晚了…”她嗓音嘶哑如砂纸磨铁，“它要的不是我的命…是这具身子养的‘巢’！”

地板上的血符阵骤然亮起！所有燃烧的符灰被无形之力吸入阵中。张婆婆插着电线的右臂肌肉突然鼓起、撕裂，皮肤下钻出数十条灰白神经束，闪电般缠向林宇脖颈！与此同时，她染血的左手狠狠拍向自己心口：“丫头！断它的根！”

苏然树化的左腿深陷在肉膜空洞中。神经束的疯狂反扑让她肢体表面崩开无数裂口，木质碎屑混合着数据化的“血液”喷溅。林宇那声“断它的根”穿透虚空而来！她福至心灵，猛地拔出左腿，带出大团蠕动的神经组织。膝盖荆棘门烙印幽绿光芒大盛，她将染血的铜钱环狠狠按进烙印中心：“你的根——我烧给你！”

烙印深处爆发的幽绿火焰顺着神经束逆向奔腾！火焰所过之处，神经束如油浸的棉绳般猛烈燃烧，万千镜片在火中炸裂。空洞深处的肉膜发出濒死的痉挛，苏然右眼突然剧痛——她的虹膜上，一个由细密电路板纹路构成的二维码一闪而逝！燃烧的肉膜中心浮现同样的图案，下方跳出最后一行崩溃的数据流：

[神经末梢污染失败...巢穴坐标暴露...执行终极协议：神经元自毁...倒计时 03...02...]

“跑！！！”林宇和苏然的嘶吼在虚实两端同时炸响。

巨大的冲击波将苏然掀飞到楼道。身后公寓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没有火光，只有强烈的电磁脉冲扫过整栋楼，所有电子设备瞬间黑屏。烟尘散尽，空洞位置只剩一片光滑如镜的墙壁，仿佛那面裂镜从未存在过。

林宇拖着焦黑的胳膊冲出张婆婆的公寓。老人倒在血泊里，心口插着半截烧焦的桃木钉。她染血的左手死死攥着一张刚撕下的、边缘还带着神经束黏液的“脸皮”——脸皮下露出的，竟是年轻光滑的肌肤！她将脸皮塞给林宇，机械义眼红光微弱：“它在我身子里…养了四十年…拿去…找到…镜子的‘背面’…” 话音未落，她裸露的右臂皮肤下，数十个细小的镜面碎片刺破血肉，折射出冰冷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