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的风浪卷着碎雨，打在快船的甲板上噼啪作响。沈清瑶裹着萧弈的披风，指尖仍残留着湖水的寒意。她望着远处那艘越来越小的小船，太子的身影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像一道即将被吞噬的鬼影。
“陛下，前面是三山岛，水路复杂，怕是不好追。”秦风指着前方星罗棋布的岛屿，眉头紧锁。那些岛屿被浓雾笼罩，岛与岛之间只隔着狭窄的水道，稍不留意就会触礁。
萧弈握紧手中的长剑，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就是撞礁，也要把他拦下！”
快船加速驶入群岛，桨手们奋力划桨，船身几乎要飞起来。沈清瑶扶着船舷，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水道——她曾在母亲的画册里见过三山岛的地形图，知道这里有一处天然的漩涡，藏在两座小岛之间的夹缝里。
“往左！”沈清瑶忽然喊道，“太子想引我们进漩涡！”
掌舵的禁军愣了一下，看向萧弈。萧弈立刻点头：“照沈小姐说的做！”
快船猛地转向，擦着右侧的礁石驶过。果然，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太子乘坐的小船没能及时转向，被卷入了漩涡，船尾高高翘起，瞬间翻了过去。
“下去搜！”萧弈下令。
禁军们立刻放下小艇，冒着风雨往漩涡周围划去。沈清瑶站在船头，心脏怦怦直跳——太子会不会死了？他若死了，红绣鞋的下落、柳嬷嬷的遗言，岂不是都成了永远的谜？
半个时辰后，小艇回来了。禁军们浑身湿透，带回了一个昏迷的侍卫，却没见到太子。
“启禀陛下，只找到这个活口，太子……恐怕已经沉入湖底了。”领头的禁军声音发颤。
萧弈的脸色沉得像要下雨：“继续找！就算是尸体，也要给朕捞上来！”
沈清瑶忽然注意到那侍卫腰间的玉佩，样式与太子常戴的那块极为相似，但玉质更差些，像是仿品。她蹲下身，拍了拍侍卫的脸：“醒醒！太子呢？”
侍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沈清瑶，突然惊恐地挣扎起来：“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太子让我穿他的衣服坐船的！他自己早就换乘小划子了！”
“小划子？”沈清瑶心头一震，“往哪个方向去了？”
“往……往月牙湾……他说那里有人接应……”侍卫话音未落，突然眼珠一翻，嘴角溢出黑血，竟断了气。
“有毒！”秦风立刻上前检查，“牙齿里藏着毒囊，是死士。”
萧弈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看来太子背后，果然还有人。秦风，带一半人去月牙湾，剩下的跟我搜岛！”
沈清瑶跟着萧弈登上最大的一座岛。岛上长满了茂密的灌木，雨雾弥漫，能见度不足五尺。走在湿滑的林间小道上，沈清瑶忽然注意到泥地上有一串奇怪的脚印——鞋码很大，却不是男子常穿的方头靴，而是绣着云纹的圆头鞋，像是……太监的靴子。
“陛下，你看。”沈清瑶指着脚印，“接应太子的，可能是宫里的人。”
萧弈蹲下身细看，眉头皱得更紧：“宫里的太监怎会出现在太湖？除非……是司礼监的人。”司礼监掌印太监李德全，是太子的奶娘的表亲，一向被太子视为心腹。
两人顺着脚印往前追，穿过一片竹林，眼前出现一座废弃的山神庙。庙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来说话声。
沈清瑶与萧弈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靠近。透过门缝，她看到太子正背对着门口，与一个穿着灰衣的太监说话。那太监身形微胖，左手缺了一根小指——正是李德全！
“……红绣鞋虽没了，但只要拿到沈清瑶母亲留下的账本，照样能扳倒萧弈！”李德全的声音尖细，带着一丝阴狠。
太子焦躁地踱步：“可那账本藏在哪里？沈清瑶自己都不知道！”
“老奴已经查到了，在柳嬷嬷的儿子手里。那小子现在就在东宫当差，只要我们回去，逼他交出来……”
后面的话沈清瑶没听清，她的注意力全在“账本”二字上。母亲的账本？难道母亲当年不仅知道瑞王的阴谋，还记下了他们贪赃枉法的证据？
就在这时，萧弈突然踹开庙门，长剑直指李德全：“李德全，你好大的胆子！”
太子和李德全吓了一跳，转身就往后院跑。李德全跑得慢，被萧弈一剑刺穿了肩膀，惨叫着倒在地上。太子却趁机钻进了后院的密道，密道入口在一尊破败的神像后面，被杂草遮掩着。
“清瑶，看好他！”萧弈朝沈清瑶喊了一声，追进了密道。
沈清瑶走到李德全面前，用匕首抵住他的咽喉：“账本到底是什么？我母亲记了些什么？”
李德全疼得满脸是汗，却嘿嘿冷笑：“沈小姐，你母亲当年可是瑞王的人，那账本……记的是她帮瑞王敛财的证据！你以为萧弈真的信你？他不过是想利用你找到账本，最后连你一起除掉！”
“胡说！”沈清瑶的手微微发抖。母亲是瑞王的人？这怎么可能？
“信不信由你……”李德全突然猛地一挣，匕首划破了他的颈动脉，“太子……会替我报仇的……”
沈清瑶看着他断气，心头乱成一团麻。李德全的话像一根毒刺，扎进她心里。母亲与瑞王的关系，萧弈对她的信任……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就在这时，密道里传来萧弈的声音：“清瑶，快进来！”
沈清瑶定了定神，钻进密道。密道狭窄而潮湿，尽头是一处悬崖，下面是波涛汹涌的湖水。萧弈站在悬崖边，手里拿着一块玉佩——正是太子常戴的那块。
“他跳下去了。”萧弈的声音有些疲惫，“下面是暗流，恐怕……”
沈清瑶走到他身边，望着深不见底的湖水，忽然注意到悬崖上的石缝里卡着一个东西。她伸手去够，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金属——是个小巧的铜制钥匙，上面刻着“水”字。
“这是……”沈清瑶将钥匙递给萧弈。
萧弈接过钥匙，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是太湖水牢的钥匙。李德全在太湖有座私牢，专门关押不听话的人。太子要去的，恐怕不是月牙湾，而是水牢。”
“水牢里有什么？”沈清瑶追问。
“不知道，但肯定很重要。”萧弈将钥匙收好，“秦风应该快到了，我们去水牢看看。”
两人原路返回，刚走出山神庙，就见秦风带着人匆匆赶来：“陛下，月牙湾空无一人，倒是在附近的山洞里找到了这个。”他递过来一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
沈清瑶打开油布，里面竟是一双红绣鞋！鞋面上绣着朵朵莲花，鞋头缀着几颗南海珠，其中一颗果然缺了角，与之前在莲花池找到的珍珠正好吻合。
“这……这不是沉到湖里了吗？”沈清瑶惊讶不已。
秦风解释道：“是在山洞的暗格里找到的，旁边还有太子的字条，说这是假的，用来骗瑞王的。”
萧弈拿起红绣鞋，仔细检查了一番，忽然从鞋跟的夹层里抽出一张纸。纸上的字迹潦草，像是匆忙间写就的，记录着瑞王三年来私藏兵器、勾结官员的明细，最后却没有签名。
“这不是全部。”沈清瑶肯定地说，“苏夫人说，里面有瑞王毒杀先皇的证据。”
“看来真的账本，还是在柳嬷嬷的儿子手里。”萧弈将纸条收好，“秦风，你带人去京城，把柳嬷嬷的儿子保护起来，别让他出事。”
秦风领命而去。沈清瑶看着手中的红绣鞋，忽然觉得李德全的话未必全是假的。母亲若与瑞王无关，怎会知道账本的存在？而太子费尽心机寻找账本，又想用来对付谁？
雨渐渐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湖面上，泛起粼粼波光。但沈清瑶心中的迷雾，却丝毫没有散去。她抬头看向萧弈，对方正望着远处的水牢方向，眼神深邃。
“陛下，我们现在就去水牢吗？”沈清瑶问道。
萧弈点头：“去看看李德全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两人登上快船，朝着太湖水牢的方向驶去。沈清瑶握着那双红绣鞋，指尖冰凉。她隐隐觉得，水牢里的东西，或许会揭开所有的真相，包括母亲的过去，包括太子与瑞王的真正关系，甚至……包括萧弈一直隐藏的心事。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后，山神庙的神像后面，缓缓走出一个人影——正是本该坠入湖中的太子。他看着快船远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手里紧紧攥着半块海棠玉佩，与沈清瑶袖中的那枚，正好是一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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