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皮囊下跳跃着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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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妈妈和姐姐一起出席新品发布会时，我正在房间里看现场直播，隔着小小的一方屏幕
镜头扫过台下，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爸爸穿着定制西装，意气风发地致辞；妈妈挽着他的胳膊，笑容得体，鬓边的珍珠耳环在聚光灯下闪着光；姐姐站在他们中间，穿着她自己设计的礼服，裙摆像绽放的白玫瑰，眉眼弯弯地接受着记者的拍照
弹幕里全是赞美：
「沈家大小姐也太厉害了吧！才 22 岁就有自己的独立品牌了！」
「基因真好啊，爸妈是商界大佬，女儿是天才设计师。」
「姐姐笑起来好温柔，像天使一样。」
我蜷缩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屏幕上姐姐的脸
我和姐姐是双胞胎，出生时只相差三分钟。可所有人都说，我们不像
确实不像
姐姐聪明漂亮，三岁能背诗，五岁会画画，十五岁拿了第一个设计奖，现在是冉冉升起的设计界新星
我则长相平庸，成绩中游，性格内向，不善沟通，是亲戚口中「念安的那个妹妹」
妈妈总说：你要是有你姐姐一半懂事就好了
爸爸皱着眉看我的成绩单：丢人
他们不是不爱我，只是这份爱，要和姐姐的优秀放在天平上称一称，毫无疑问的遍倾向那边
直播里，姐姐开始展示她的新作，是一系列以「心跳」为主题的珠宝。她说：灵感来自我的一颗心脏，它很脆弱，但很努力地跳动着
镜头给了她胸口一个特写，那里戴着一条心形项链，钻石切割成血管的形状，闪得刺眼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这里也有一颗心脏，和姐姐的那颗，来自同一个母体。可它好像从来没被谁认真关注过
其实，我也想去发布会的
早上我鼓起勇气问妈妈：我……我能一起去吗？
妈妈正在给姐姐整理造型，头也没抬：你去干什么？添乱吗？
姐姐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下次吧，等我有空了，单独带你出去玩
下次，这个词，在中国中有很多意思，最直接最常用的用法就是委婉的拒绝别人
我关掉直播，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手机响了，是家里的管家张妈：二小姐，先生和夫人叫你下楼。
我有点奇怪，心里有了一种不安的预兆
下楼时，爸爸妈妈坐在沙发上，脸色凝重。姐姐不在，大概还在发布会现场
"念初，″爸爸开口，声音很沉，"你姐姐……她的心脏病加重了。″
我的心猛地一揪。姐姐有先天性心脏病，我知道，但她一直很注意，我以为……以为不会有事的。
"医生说，需要立刻做心脏移植手术。″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可是合适的供体很难找……″
我看着他们，喉咙发紧："那……那怎么办？″
妈妈抬眼看了一眼我
爸爸看着我，眼神复杂，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念初，你和你姐姐是双胞胎，你的心脏……是最匹配的。″
我不理解，或者说我故意不愿意去理解
″我……？″
″念初，算妈妈求你了。″妈妈突然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很凉
侥幸被剁的稀碎
"我不想…″
爸爸皱起眉，语气严厉起来："沈念初！那是你姐姐！你眼睁睁看着她死吗？从小到大，我们少你吃少你穿了？这只是…″他可能自己也觉得这么说不太对，声音慢慢的低了下来
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那我怎么办？我难道不会死吗？″
妈妈捂住脸，仿佛这样就看不到我的眼睛，看不到眼睛无法直视，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进行欺骗:"有人工心脏″
"那为什么不让她移植人工心脏呢？″
没有答案
"好″，我听到自己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手术前一天，姐姐来看我。她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眼神却很亮
"念念，谢谢你，″她握着我的手，笑得很温柔，"等我好了，我们一起去普罗旺斯，看你最喜欢的薰衣草″
我点点头，没告诉她，我并不想去普罗旺斯，我更想去丹麦
"姐姐，″我鼓起勇气问，"你……你能够在你下一次得奖的时候…″
"当然了″，话音未落，她就已经答应，"你是我妹妹，本来我就会…″
我笑了笑，看着她的眼睛看不出她欺骗我的痕迹
进手术室那天，我没有看到爸爸妈妈。护士说他们在外面
麻醉剂注入身体时，带来一点轻微的刺痛，然后是肿胀麻
再醒来时，我躺在病床里，胸口缠着厚厚的纱布，麻醉剂药效还没过去，我并没感到多少疼痛。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姐姐已经醒了，恢复得很好，我植入的人工心脏也没有发生排斥
他们给我换上了人工心脏…一个冰冷的、机械的东西，在我胸腔里规律地跳动着，发出哒哒的声音，和我的灵魂格格不入
爸爸妈妈来看过我一次，站在病房门口，远远地看了一眼，就被医生叫走了，说姐姐那边需要人照顾
姐姐…？
我慢慢的待在医院里，渐渐习惯了医院中刺鼻的消毒水味儿
人工心脏在胸腔里跳着，冰冷而机械。我知道它能维持我的生命，死亡也不是我能够决定的
我好像从来都不是为自己活的
小时候是为了得到爸爸妈妈一句夸奖，后来是为了等姐姐的所说的下次，现在只有等那一段获奖感言了
手机放在床头，我打开屏幕，屏幕上推送了一条新闻，是姐姐的设计获得了国际大奖，正在举行颁奖典礼
我点进直播，看到姐姐穿着华丽的礼服，站在领奖台上，容光焕发，面色红润，完全看不出曾经被严重的心脏病所困扰
她的获奖感言很长，先感谢了爸爸妈妈的培养，又感谢了导师和团队的付出，还感谢了粉丝的支持……
从头到尾，没有提到我
我躺在病床上，听着她介绍自己的作品，慢慢扯出一个笑
太好了
我仿佛能听到我的那颗心脏，在她的胸膛里，有力地、温暖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
它终于找到了更适合它的主人，终于能和那样耀眼的生命共振了
而我，也该离开了
机械心脏还在哒哒地跳着，但我的灵魂，已经跟着那颗温暖的心脏，慢慢飘远了
这样也好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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