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茶团

"瞧见了吗？"

"瞧见了。"

"真真切切瞧见了。"

"那林景仙君生得......倒有几分......讨喜。"

"确实，温温柔柔的模样。"

"瞧着懵懵懂懂的。"

"懵懂得很呢。"

随着林景的离去，九重天渐渐喧闹起来。

那些闲来无事的仙人们三三两两聚作一团，对着远去的背影品头论足。

这些大多是从凡间飞升不过三百年的新仙，尚未完全褪去凡尘习气，最是热衷议论是非。

"天界美人如云，他这般容貌算不得顶尖，倒是那份温软可人的气质，着实罕见。"

"可瞧见他眉心的金盏奴印了？许久未见这般印记了，倒像对小鹿角，怪可爱的。"

"印记可爱，人更可爱。"

"真想不通魏尘为何不喜他。"

"着实想不通。"

"想不通+1"

"想不通+25"

众人正议论得起劲，刚送完云雾秋的青龙星君也折返回来，加入了这场闲谈。

"诸位仙友，我刚从南天门回来。听闻林景的记忆已被尽数抹去，只余未嫁时的往事。"

"鸿禧神君再三严令，不得提及他的过往，更不许私下议论，违者以触犯天条论处。"

"哈？这也算触犯天条？"

"睡一觉就犯天条了？"

"做都做了，还不让人说？"

"就是！"

"不过......我实在好奇他与魏尘的往事，可有知情仙友私聊告知？"

"听闻当年魏尘斩杀魔皇时，昊玄帝君曾赐下几个飞升名额。他麾下诸多得力干将都借此得道——文若真君裴文公、贞元将军、贞忠将军，还有逍遥真人宁真人、巨鹿真人、灵珂真君等。"

"被点名的几位仙友怎不出来说句话？若不便公开，私聊亦可。我有个朋友实在想听，求求了！"

然而平素最爱凑热闹的几位仙君今日却齐齐缺席。

"怪哉，贞忠将军与灵珂元君也就罢了，其他几位可都是九重天的常客，今日怎都不见踪影？"

"......"

"呵，心虚了呗。不敢见正主。"

"心虚+1"

"心虚+19"

"够了！"忽有仙人看不下去，出声喝止，"说不定人家只是不愿惹林景伤心？鸿禧神君既已明令禁止，诸位何必刨根问底？人家好不容易忘却前尘，何必再揭伤疤？"

青龙适时插话："对了，鸿禧神君已为他安排了神职，往后诸位还是称他'月团灵君'为好。"

"什么君？"

"月团灵君？仙界还有这等神职？"

"有的。"一位老仙人捻须解释，"月团即是茶饼，此职司掌茶饼制作与买卖兴隆。只是茶农多拜农神、茶神，这月团灵君便渐渐被遗忘了，是个冷僻神职。"

"啧啧，再冷僻也是正儿八经的神位，还清闲得很，真是便宜他了。"

"平生最恨两件事：一是关系户占便宜，二是自己不是关系户。"

"鸿禧神君特意安排这个职位，怕是另有深意。月团灵君的顶头上司——茶神不夜仙君，可是天界出了名的老好人，最是体贴温和，定会好生照拂林景。"

"茶神品性确实没得说。"

"有口皆碑+1"

"+1"

此刻三十六重天内，鸿禧正领着林景参观他的新居。

这座仙居建得清雅别致，三进竹木院落外横着一道蜿蜒的木桥，桥下清溪潺潺。院内茶花烂漫，落英缤纷，薄雾缭绕间更显仙气缥缈。

"此处位于三十六重天东南角，虽仙官众多，好在仙界广袤，诸位仙居相隔甚远，互不打扰。"

"此地原是历任月团灵君的居所'茶团殿'。你若觉得孤单，想要个伴儿，或是需要仙侍伺候，尽管同我说。"

"离你最近的茶神殿，种满白茶花的那座，便是你上司不夜仙君的居所。他性情温和，你平日可多去走动。不过他近日下凡游历去了，过些时日才能见到。"

林景乖巧地一一记下，诚恳道谢。

鸿禧吐着烟圈笑道："不必言谢。这是我居所的地址，会常来看你。愿你早日在天界交到知己，小剑姿。"

待鸿禧离去，周遭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置身全然陌生的环境，林景强装的从容渐渐瓦解，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涌上心头。他意识到，这种蚀骨的孤独恐怕要伴随自己很久很久。

迟疑片刻，他机械地步入内室。

虽然记忆残缺，但隐约能感觉到，这里虽不及人间居所华丽，却自有一番超凡脱俗的韵味。从前厅到后院，再到卧房，每一处都透着精心设计过的雅致。

后院一泓清池与外界活水相通。林景蹲在池边，托腮望着水中倒影，竟觉得那张脸陌生得很，仿佛在端详别人的画像。

正出神时，水面忽然泛起涟漪，一尾七彩锦鲤游到眼前。

林景顿时眼前一亮，阴郁一扫而空，笑盈盈地打招呼："你好呀。"

那鱼儿绕着他转了几圈，忽又傲娇地甩尾离去，溅了他一脸水花。

林景笑容僵在脸上，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自死而复生以来，他对飞升之事全然不解。只记得一觉醒来，便被人领着登上了通往天界的飞舟。问及缘由，只说是魏尘的安排。

可魏尘为何如此？是不再喜欢自己了吗？

他多想找个人问个明白，可周遭仙人都对他敬而远之。就连看似热情的云雾秋与鸿禧，一触及飞升缘由便讳莫如深。

从只言片语中，他拼凑出一些零碎信息：

在他沉睡时，父皇母后薨逝了，魏尘登基了。

可记忆中父皇母后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他们明明还在为他筹备嫁妆，听他憧憬婚后生活，怎会转眼间就......

这些谜团如阴云般笼罩着他。

正沮丧时，水面忽然冒出一串泡泡。

那条傲娇的锦鲤竟去而复返，在他面前卖力地表演吐泡泡，像是在逗他开心。

林景忍俊不禁，正想伸手逗弄，前厅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惊得他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