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内,一时间只剩下水镜中传来的、遥远而模糊的人间喧嚣,如同持续不断的背景音,提醒着方才那场震惊仙凡两界的“壮举”。
夜空之上,那两行由烟花构成的巨字,光芒正逐渐黯淡、消散,但它们所带来的冲击,却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涟漪只会不断扩大,远未平息。
谢怜依旧背对着花城,望着水镜中恢复常态的夜幕,心绪却如同被狂风卷过的云海,翻腾难定。脸颊上的热意尚未完全褪去,耳根处依旧残留着方才花城气息拂过的微痒触感。
他能想象到仙京此刻是何等的鸡飞狗跳。信仰之力如此异动,加上这般……惊世骇俗的公开“宣言”,只怕灵文殿的通讯灵符早已堆成了山,各位神官议论纷纷,甚至帝君都可能已被惊动。后续的诘问、调查、乃至问责,恐怕会接踵而至。
麻烦,这绝对是天大的麻烦。
然而……
谢微微侧过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身侧之人。
花城就站在他身旁,依旧是那副慵懒随性的姿态,仿佛刚才那差点捅破天的事情与他无关。但他那双灼灼的猩红眼眸,却一瞬不瞬地凝在谢怜脸上,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笑意、期待,以及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温柔。那眼神分明在说:看,这是我为你放的烟花,这是我向天地宣告的心意。
这份心意,纯粹、炽热、不容拒绝。
谢怜心中那点因规矩和麻烦而升起的无奈与气恼,在这目光的注视下,竟如同春雪遇阳,一点点消融瓦解。他终究是……对他生不起真正的气来。
“三郎……”他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柔和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喟叹,“你可知,这般胡闹,后续会有多少麻烦?”
花城闻言,嘴角的弧度扬得更高,带着几分肆无忌惮的嚣张。他向前凑近一步,几乎与谢怜并肩而立,一同望向水镜。
“麻烦?”他轻笑一声,语调漫不经心,却又透着绝对的自信,“哥哥怕麻烦,我挡着便是。至于仙京那些老古板……”
他顿了顿,侧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谢怜的侧脸,声音压低,带着蛊惑般的磁性:
“他们若来问,哥哥便说,是我鬼王花城,一意孤行,强绑着太子殿下与我一同‘祝愿国泰民安’。”他刻意加重了某几个字眼,笑意更深,“反正,他们信不信,都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是啊,改变不了。烟花已放,宣言已出,全天下都看到了。信仰的流向,至少在今晚,已被他强行扭转。
谢怜沉默了片刻。洞府外,人间的欢庆似乎并未因烟花的消散而停止,反而因这突如其来的“神迹”更加热烈。他甚至可以想象到,那些拿到香囊的人,此刻会是何等激动地讨论着“花怜”与这盛世烟花的关联。
这局面,当真是被这人搅得天翻地覆。
他轻轻吁出一口气,终于完全转过身,正面看向花城。他没有说责备的话,也没有表示赞同,只是用一种带着无尽复杂意味的眼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有无奈,有纵容,或许还有一丝被如此疯狂护着、爱着的悸动。
“这个黄金周,”谢怜最终轻声说道,语气平静,却仿佛已经预见了未来几日的风起云涌,“怕是清静不了了。”
他的话音落在静谧的洞府中,与外界隐约的喧闹形成奇特的呼应。
而始作俑者,只是弯着他那漂亮的桃花眼,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仿佛一切尽在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