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推开市警局档案室的门时，消毒水的味道正顺着中央空调的气流弥漫，下午三点的阳光斜斜切进来，在积着薄尘的文件柜上投下明暗交界线，像他此刻手里那份尸检报告上的关键数据条条清晰，却指向不明
“伽队，人在里面”门口的警员低声说
伽罗点头，指尖在手中的报告封面顿了顿，死者是前晚被发现的，城东废弃工厂的锅炉里，烧焦的残骸旁散落着半枚青铜棋子，初步鉴定是宋代“棋圣”范西屏的私藏，价值连城，却被烧得只剩个“马”字的轮廓，更诡异的是，死者口腔里塞着张完整的宣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个残缺的棋局，正是范西屏失传的《桃花泉弈谱》里的“七星局”
这案子棘手在两点：一是死者身份不明，指纹和DNA库都比对不上；二是现场被刻意清理过，除了那半枚棋子和宣纸，找不到任何生物痕迹。唯一的线索，是市局局长亲自找来的“外援”
伽罗推开门时，正看见那个坐在档案堆里的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穿件黑色连帽披风，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干净的下颌和紧抿的唇，他面前摊着五份卷宗，手指戴着白手套，正用镊子夹起张现场照片，动作轻得像在拈起一片羽毛
伽罗“宅小心先生？”
伽罗放轻脚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军人出身的习惯让他对这种“空降兵”保持距离，但局长在此之前说过，这人能从一张褪色的老照片里找出拍摄时的风向，去年那起博物馆失窃案，就是靠他在监控死角里发现的一缕丝线破的
年轻人没抬头，镊子转向另一张照片——锅炉内壁的烟熏痕迹
小心“焦痕有三层”
他的声音很淡，像冰面下的水流
小心“最底层含硫量超标，不是工厂原有的煤烟”
伽罗走近，才发现对方脚边放着个银色工具箱，里面整齐排列着微型放大镜、光谱仪，甚至还有个看起来像古董的罗盘
伽罗“技术科检测过，是添加了硫磺的助燃剂，烧得快，灰烬少。”
宅小心这才掀起兜帽，露出白净的脸，眼镜片反射着文件柜的金属光泽
小心“死者身高178左右，惯用左手。”
他突然说话，镊子指向照片里死者蜷曲的手指
小心“右手无名指第二关节有老茧，是常年握棋子磨的”
伽罗挑眉，尸检报告里确实写了身高和惯用手，但这细节他也是今早才看到
小心“还有这个”
宅小心夹起那张画着棋局的宣纸照片
小心“朱砂里混了朱砂根的粉末，是湘西那边的画法，用来给古画防潮的，画棋局的人，左手小指有残疾，看‘象’位的落点，比正常位置偏左0.3厘米，是发力时重心不稳导致的”
伽罗沉默地翻开身上带着的黑皮笔记本。他调查过死者可能的身份，最近失踪的古董商里，确实有个叫周慎的男人，左手小指早年被门夹断过，且痴迷古棋谱。
伽罗“周慎？”
伽罗报出名字，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宅小心的眼神里没任何波动，用镊子放下照片，转向卷宗里的失踪人口登记表。
小心“他上周三去过高邮湖，收了批‘货’”
他的手指点在登记表的备注栏，那里用铅笔写着个潦草的“湖”字
小心“不是旅游，是去找人，他通讯录里有个备注‘船老七’的号码，最后通话时间是上周四晚八点”
伽罗心头一震。这个号码技术部门还在追踪，没想到对方一眼就从潦草的字迹里看出了线索
伽罗“你怎么知道是去找人？”
小心“‘湖’字旁边有个墨点，是钢笔漏墨造成的，形状像艘小船”
宅小心终于抬眼，镜片后的目光很亮
小心“周慎的钢笔是LK1933款，笔尖有磨损，漏墨是老毛病。他记重要信息时，会在旁边画小符号”
他突然起身
小心“去现场”
伽罗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这性格确实够“高冷”，但那双眼捕捉细节的敏锐度，确实让人不得不佩服，他随即跟上，心里对这案子多了点底
废弃工厂离市区四十分钟车程。锅炉就立在车间中央，黑色的铁皮上布满锈洞，像只沉默的巨兽。宅小心没戴鞋套，黄色的皮靴直接踩在警戒线内的水泥地上，弯腰用放大镜看地面的裂缝。
小心“这里有松香”
他突然说，手指指向裂缝里的一点淡黄色痕迹
小心“是给青铜器做旧用的。周慎不是来卖棋子的，是来鉴定的…或者说，是来揭穿假棋子的”
伽罗蹲在他身边，果然闻到股淡淡的松香味。
伽罗“你的意思是，有人用假棋子骗了他？”
小心“半枚真，半枚假”
宅小心从工具箱里拿出个紫外线灯，照在那半枚“马”字棋子上
小心“真的那半有范西屏的私印，在紫外线下会显出来，假的没有。烧尸体是为了销毁证据，但凶手不知道，真棋子的熔点比假的高，所以才剩下这半枚”
他绕着锅炉转了一圈，停在东北角的铁架旁，那里有几道新鲜的划痕，像是被什么重物拖拽过
小心“凶手不止一个”
他指着划痕的间距
小心“两个成年人，一个身高180以上，步子大；另一个165左右，左脚有点跛”
伽罗想起周慎的体重，确实需要两个人才能把他拖进锅炉
小心“这里有片银杏叶，叶脉左边有破损，是被脚的人踩的，他走路时左脚外撇，鞋跟外侧磨损严重”
夕阳西下时，他们回到警局。刚进门，技术科就来报，“船老七”的真实身份查到了，叫王七，是高邮湖的摆渡人，有盗窃前科，左脚确实有残疾，因小时候掉进冰窟窿摔的
“定位到他了，在湖区的一艘渔船上”技术科的警员递过平板，上面显示着实时位置
宅小心扫了眼平板，突然说
小心“他在等‘买家’ ”
2047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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