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奈浑身紧绷,后背抵着冰冷的木柱,连呼吸都放轻了。
累的怀抱算不上温柔,带着不容挣脱的力度,温热的呼吸扫过发顶时,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略显急促的心跳。
......他在发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按了下去。是错觉吧,下弦之五的鬼,怎么会发抖?
可指尖触到的布料下,那细微的震颤又真实存在。
她想推开他,手腕都已经微微抬起,但最终手还是慢慢放下——说到底她还是累的“人质”,不要惹恼他才好。
就这么僵持了片刻,直到累的手臂缓缓松开,她才像是脱力般轻轻叹了口气,掌心沁出细汗。
累退开半步,目光落在那杯泛着暗红的血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这血……本来是想给你喝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红瞳里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只是抬手将陶杯往旁边推了推。
“但刚才看着你……”他顿了顿,似乎在找合适的词,“就这样吧。现在这样,也挺好。”
累没再说什么,转身又坐到了一旁。只是这次,没再放出丝线绑住她。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有机会可以逃出去?虽然千奈没有傻到认为累就会这样放自己跑了,但现在的她应该可以有出门的机会。
“累,我可以出去吗?”千奈小心翼翼地问道。
“……想跑?”
“怎么会。”千奈垂下眼,“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你之前带我去山谷烤野兔时,不是挺开心的吗?”
她刻意提起那晚的事,果然看见累的红瞳里闪过丝松动。再加上血鬼术,很容易就让他动摇了。
“而且,刚才使用血鬼术让我有些累了,我想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只能在院子里。”累最终妥协了,却不忘补充,“敢踏出去一步,我就把你像挂那些队员一样吊在树上。”
千奈温顺点头,跟着他往院子走。
月光把院子照得发白,地上还有那会儿累受伤流下的血,散着淡淡的腥气。
累就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双手抱胸,紧紧地盯着她。
千奈假装看月亮,眼角的余光却在飞快扫视——院墙是用粗木搭的,西侧有段栏杆的木头已经腐朽,露出道半尺宽的缝隙,足够她钻出去。
千奈知道不能久留。
她把玩着树叶踱回屋,心里已经把逃跑路线记了个遍:从第七根栏杆钻出去,穿过西侧的枯枝堆,往南是片茂密的灌木丛,那里的荆棘能暂时阻碍累。
遗憾的是,早上的累一直待在她身边,根本找不到逃跑的机会,看来在早上逃跑的计划是行不通了。
第二天的月色格外亮,银辉把院子照得像铺了层霜。
“累,我们再出去走走吧?”千奈故技重施,甚至主动拽了拽他的衣袖,“我不想一直闷在屋里。”
累的身体僵了僵,却没甩开她的手。或许是连日来的“温顺”让他彻底放松了警惕,他只是闷声说:“别耍花样。”
千奈跟着他走出木屋,脚步比昨晚轻快了些。
走到一棵歪脖子老槐树下时,她忽然停下脚步,指着远处的山坡:“那里好像有野兔,我们去看看?”
累皱眉:“太远了。”
“就去一会儿。”千奈拽了拽他的衣袖,声音里带着点刻意的雀跃,“说不定能抓到野兔,我还想吃。”
“好不好嘛,我们,可是家人哦。”
就在他即将点头的瞬间,千奈突然转身,拼尽全力往西侧的栅栏冲——第七根栏杆就在那里,只要钻出去,就能钻进灌木丛。
风在耳边呼啸,她甚至能听见累暴怒的嘶吼和银丝破空的锐响。
距离栅栏还有三步远时,千奈的肩膀突然撞上一道无形的屏障。
不是实体,却带着冰冷的韧性,像撞在绷紧的蛛网上。
“嗯?”她猛地低头,借着月光才看清,无数细如发丝的银线在夜色里闪烁,织成道密不透风的网,将整个院子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
是结界。
累居然早就布置了丝线结界!
什么时候……她根本就没察觉!明明之前都没有结界的!是在无惨来了之后设置的吗?
不管怎样,现在她算是摊上麻烦了。
累的笑声从身后传来:“以为我会信你?”
银丝再次缠上她,勒得她肩膀生疼。
千奈挣扎着抬头,却在瞥见夜空的瞬间僵住——一道黑影掠过月轮,翅膀扑棱的声响刺破寂静,是铃木!
那只总爱呼她脸颊的鎹鸦正悬在结界外的槐树上,黑豆似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嘴里发出“呀——”的急叫。
千奈与它对视的刹那,突然用力挣了挣手臂,让银丝在月光下晃出明亮的光。
铃木立刻会意,扑棱棱转身冲向密林深处,尾羽扫过槐树叶的声响格外清晰。
“那是什么?”累的红瞳骤然眯起,银丝瞬间缠向槐树枝桠。
“没什么,山里的鸟罢了。”
累不再理会飞走的鸟,语气带上些急躁:“为什么想要逃跑?我们不是家人吗?”
铃木传递消息需要时间,必须想办法拖延时间。
“......测试。”
“你说什么?”
“这是家人之间的测试。”
千奈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坦诚地说:“我跑,是想看看你会不会追。”
“看起来,比起相信家人,你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啊。你其实一开始就没相信我吧?”
累的红瞳在月光下缩成细缝,银丝因他的愠怒而微微震颤:“测试?”
他显然没料到千奈会说出这种话,紧绷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你以为这种说辞能骗到我?”
千奈却往前半步,故意让缠在手腕上的银丝勒得更紧,疼得眉峰微蹙:“如果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又算什么家人?”
她直视着他眼底的疑虑,声音放得更轻,“就像你不肯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家人’一样——你也在提防我,不是吗?”
这话像根细针,精准刺中累的软肋。
他猛地攥紧拳头,银丝瞬间绷直,却在即将划破她皮肤的前一刻停住。
“我没有。”他的反驳苍白无力,指尖却下意识松了松银丝,“只是……”
“只是什么?”千奈追问,故意放慢语速,眼角余光却死死盯着槐树枝桠——铃木应该已经把消息传出去了,鬼杀队的人说不定正在赶来的路上。她需要再拖一会儿,哪怕几秒也好。
“只是……”累的声音越来越低,红瞳里闪过一丝迷茫,“以前的家人……都会骗我。”
他像是在想起某种遥远的回忆:“他们说会永远陪着我,却在我睡着时偷偷逃跑。”
千奈正要再说些什么拖延时间,院墙外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累的红瞳骤然收缩,周身的戾气瞬间暴涨:“谁?!”
几乎是同时,一道水蓝色的刀光破开夜色,如瀑布般劈向院子西侧的结界。
银丝构成的屏障在刀光中寸寸断裂,发出细密的“噼啪”声,像被骤雨打落的蛛网。
来的人是富冈义勇?
“什么!?”
累的嘶吼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他猛地转身,银丝如潮水般涌向结界缺口,“你怎么会找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