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会的门在凌零身后合拢，将走廊的光线与声响隔绝。室内只剩下清冷的灯光，以及王橹杰坐在红木办公桌后，那如同大理石雕像般凝固的身影。
他正在批阅文件，钢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稳定而规律，仿佛一台精密的仪器。凌零没有出声，只是走到他对面的椅子前坐下，将那本从地下观测站带出的、封面烙印着轮盘图案的古老札记，轻轻放在光滑的桌面上。
钢笔划过的声音戛然而止。
王橹杰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落在札记上，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他的视线缓缓上移，与凌零平静的目光相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比任何质问都更令人窒息。
王橹杰“解释。”
他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冷冽，但尾音处一丝几不可闻的紧绷，暴露了他并非表面那般无动于衷。
凌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翻开札记的某一页，指向上面一行清峻的批注——那笔迹，与王橹杰教案上的字迹如出一辙。批注的内容是关于“命运丝线稳定性与观测者干预阈值”的推算。
凌零“守密人，”
她念出那个在札记中反复出现的词，声音清晰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凌零“守护秘密，维持秩序，记录轨迹……却从不出手干预既定的事实。哪怕那个‘事实’，是看着同伴一次次走向毁灭。”
王橹杰放在桌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沉默地看着她，那眼神像是要将她从里到外彻底剖析。
凌零“左奇函是‘启钥人’，引导变量。张函瑞司掌‘情绪’，影响人心。那么你呢，王会长？”
凌零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
凌零“你的‘秩序’之下，掩盖的到底是什么？是冷眼旁观的记录，还是……你其实也一直在尝试寻找规则的漏洞，就像这札记上的批注一样？”
【“灵视”模组全力运转中……检测到目标个体“王橹杰”能量场剧烈波动……规则领域出现裂痕……】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的同时，凌零通过“灵视”看到了令人震撼的一幕——以王橹杰为中心，无数由冰冷光线构成的、极其规整的几何网格向四周延伸，那是他“秩序”力量的具现化。然而此刻，那些原本稳定运行的网格，正以他为核心，出现细微却迅速的震颤与扭曲，仿佛平静冰面下的暗流汹涌。
王橹杰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第一次在凌零面前彻底失却了从容。眼镜片后的目光不再是冰冷的审视，而是翻涌着被戳穿秘密后的震怒，以及……一丝深藏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王橹杰“你懂什么？！”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金属刮擦般的沙哑
王橹杰“维持秩序是代价！是确保不会因为一个变量的失控，导致整个系统彻底崩塌的代价！你以为左奇函的等待痛苦？张函瑞的伪装辛苦？那你知不知道，每一次轮回，看着一切重演，却不能阻止，只能记录，那种滋味……”
他的话戛然而止，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凌零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指尖，看着他规则世界出现的裂痕。她没有畏惧，反而缓缓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距离近得能看清他镜片上反射出的、自己平静的脸。
凌零“所以，你并非无情。你只是……被‘守密人’的职责束缚得更深，深到连自己都骗过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击在他心上
凌零“你批注这些，计算干预阈值，是不是也在希望……希望这一次，能有所不同？”
王橹杰死死地盯着她，呼吸粗重。他周身那些代表秩序的光线网格震颤得更加厉害，发出只有凌零能“听”见的、濒临崩解的嗡鸣。
凌零“看着我，王橹杰。”
凌零抬起手，指尖并未触碰他，只是悬停在他心口前方的空气里，那里是规则网格震颤得最剧烈的地方
凌零“承认吧，你的‘秩序’，困住别人，也困住了你自己。你想要的，从来不只是冷冰冰的记录。”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王橹杰眼中所有的情绪——愤怒、恐惧、挣扎、长久压抑的痛苦——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最后一道防线。他猛地抬手，一把抓住了凌零悬在空中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但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紧紧抓着，像是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他闭上了眼睛，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凌零没有挣脱，她能感受到他掌心滚烫的温度，以及那无法抑制的颤抖。
【警告！目标个体“王橹杰”规则领域濒临崩溃！“守密人”誓约产生强烈排斥反应！】
冰冷的系统警告与眼前男人炙热的痛苦形成鲜明对比。
几秒钟后，王橹杰猛地睁开眼，眼中竟布满了血丝。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缓缓松开了她的手，颓然跌坐回椅子上，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
他抬手，扯下了总是佩戴得一丝不苟的领带，连同那枚镶嵌着轮盘纹样的领带夹，一起扔在了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这个象征着“秩序”与“守密”的动作，在此刻充满了无声的抗争。
他没有看凌零，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
王橹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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