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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月下笛音·情愫暗生

守忆辞

离开药王谷,队伍继续深入南疆腹地。山势愈发险峻,参天古木的枝叶在头顶交织成浓密的穹顶,虬结的藤蔓如巨蟒垂落,将本就稀少的天光切割得支离破碎。空气中弥漫着原始丛林特有的、略带腥甜的湿润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属于百越巫蛊之地的神秘威压,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浓重的、带着湿冷草木腥气的白雾终年不散,如同活物般在林间缓缓流淌,沾湿衣袍,模糊视线。

这一夜,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山坳扎营。篝火噼啪作响,努力驱散着林间渗骨的湿寒,成为这片幽暗天地里唯一温暖的光源。金蘅正兴致勃勃地向巴影展示她新收服的一只通体碧绿、翅膀上点缀着碎金般斑点的“金斑凤蝶”。那蛊虫在她指尖优雅地翕动翅膀,洒下点点如梦似幻的微光。

“巴影你看,漂亮吧?它叫‘翠羽’,不仅好看,还能预警瘴气呢!”金蘅的声音清脆如银铃,带着回到熟悉环境的雀跃。

巴影好奇地看着,眼中流露出纯然的欣赏:“嗯,真好看。”她颈侧的魔纹在温暖篝火下显得异常安静,如同沉睡。

柯珩则在一旁,借着跳跃的火光研究一株白天采集到的、叶片边缘带着奇异锯齿状银线的蘑菇。他指尖拈起一点粉末,置于鼻尖轻嗅,又用小瓷瓶仔细收集,口中喃喃:“银线蕈……腐蚀伴生麻痹……与《毒经补遗》所述有异……或许能改良‘蚀骨粉’的缓释……”神情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赫羽凑到宁宸身边,低声请教着剑招发力的关窍,宁宸耐心地比划讲解,沉稳的声音在篝火噼啪声中显得格外可靠。桑婆婆盘膝坐在篝火稍远一些的阴影里,背靠着一棵虬结的老树根,那根盘绕着乌木蛇头的古旧木杖横放膝上。她闭目养神,仿佛融入了这片古老山林的气息,但微微掀开的眼皮缝隙间,浑浊却锐利的目光如同无声的烛火,静静扫过营地中的每一个年轻人,将他们的举动尽收眼底。 白徵则独自坐在稍远一块被火光映照得温润光滑的青石上,背对着跃动的火焰,面朝幽深莫测的丛林。他的侧影在火光勾勒下,清冷孤拔,如同山巅静默的雪松。

镇岳笛在他指间无声转动,玉质温润,却隐隐透出一丝比平日更甚的寒意,仿佛感应到此地弥漫的、无形无质却沉甸甸的压迫感。他目光扫过篝火旁众人——金蘅兴致勃勃的侧脸,巴影偶尔无意识轻触颈侧又迅速放下的指尖,柯珩专注研究毒草却微蹙的眉头。这片土地古老而诡谲的气息,连同同伴们潜藏的一丝紧绷,都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忽然,他眸光微凝,指间镇岳笛似乎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吟。不再犹豫,他将玉笛横至唇边。

“呜——”

一缕清越、空灵、仿佛自九天银河垂落的笛音,如同月光般静静流淌而出,轻易地穿透了湿冷的雾气与篝火的噼啪。笛声不高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与涤荡之力,所过之处,林间那令人心神不宁的、仿佛被无数眼睛窥伺的沉寂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余下纯粹的自然虫鸣。篝火的光芒仿佛也稳定下来,温暖地笼罩住营地,将外围的黑暗与未知暂时隔绝。音调清冷悠远,旋律古朴简单,描绘着月照雪山、风过松林的静谧意境,带着安定神魂、驱散阴霾的力量。

篝火旁的嘈杂瞬间安静下来。

金蘅逗弄蛊虫的手指顿住了。她抬起头,望向青石上那个清冷的背影,巴影则轻轻闭上了眼睛,沉浸在笛音构筑的宁静世界里。那清冷的旋律仿佛拥有神奇的魔力,温柔地抚平了她心底深处因环境压抑和魔纹隐隐异动而潜藏的不安与紧绷。一股暖流缓缓淌过心间,颈侧那丝若有若无的麻痒感如同被清泉冲刷,瞬间消失无踪。阴影中,桑婆婆那微阖的眼眸彻底睁开,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她微微颔首,干枯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上的蛇头杖,仿佛在无声地应和着那涤荡心神的笛音。这九韶宫的笛子,确实有门道。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融入林间风声,营地周围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令人心安的宁静光晕。

“哇!白师兄!”金蘅几乎是跳了起来,像只被惊动的林鹿,几步跑到白徵身边,眼睛亮得惊人,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叹与崇拜,“你的笛子吹得太好听了!比我们寨子里祭祖时大巫吹的‘引灵调’还要……还要……”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小脸在火光的映照下微微泛红,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憨,“感觉整个人都被月光洗了一遍,好舒服!心都静下来了!”

白徵缓缓放下玉笛,回头看了金蘅一眼。清冷的眸光在金蘅因兴奋而绯红的小脸上停留了一瞬,并未多言,只是微微颔首。

金蘅丝毫不介意他的冷淡,依旧兴致勃勃,甚至带着点小小的撒娇意味,“白师兄,我能……能看看你的笛子吗?它真漂亮,像用最纯净的寒冰雕出来的一样!”她的目光充满了纯粹的好奇和喜爱。桑婆婆的目光在金蘅捧着笛子的痴迷模样和白徵略显柔和的表情上转了一圈,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皱纹密布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了然和……淡淡的、属于长辈的温和笑意。少女情怀,总是诗。

白徵略一迟疑,还是将通体如凝霜的镇岳笛递了过去。金蘅小心翼翼地接过,入手冰凉温润,细腻的玉质触感让她心头又是一阵微颤。她好奇地凑近笛孔,指尖轻轻拂过笛身流畅的线条,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沉睡的精灵。

“小心寒气。”白徵低声提醒。

“嗯嗯!”金蘅用力点头,像捧着稀世珍宝,眼神专注而欢喜。这一刻,少女懵懂的情愫如同被笛音撩动的心弦,悄然缠绕上那清冷的笛身与它的主人。

巴影也走到白徵身边,清澈的眼眸带着真诚的感激:“谢谢白师兄,笛音……让人很安心。”她能感觉到体内那股冰冷的力量在笛音余韵中变得更加驯服。

白徵看向巴影,眼神似乎柔和了一瞬,点了点头。

赫羽这时也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目光却更多地落在巴影身上,看到她眉宇间难得的放松,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故意撞了一下宁宸的肩膀,声音洪亮地打破这微妙的氛围:“哥这笛子厉害吧?不过巴影师妹,你要是哪天想听点热闹的,随时找我!我的定坤琴可不只会打架!”他朝着巴影眨眨眼,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热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巴影被赫羽直白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柯珩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目光在金蘅捧着笛子的痴迷模样、赫羽看向巴影的眼神以及白徵略显柔和的表情上转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洞悉一切的笑。他晃了晃手中一个空了的玉瓶,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无声地注解着眼前这一幕青春萌动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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