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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盘瓠圣坛·祖灵低语

守忆辞

百越巫觋脏地——盘瓠寨。

巨大的吊脚楼依附着陡峭如削的山壁,仿佛从山体中生长出来。基柱是数人合抱的、表皮黝黑如铁、虬结盘绕的千年“乌钢木”,深深扎入岩缝,经年累月承受着山岚水汽的浸润与岁月的磨砺,呈现出一种近乎金属的冷硬光泽。屋顶覆盖着厚重的、泛着青黑色幽光的“玄鳞岩”片,层层叠压,如同巨兽的鳞甲,在稀疏天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微芒。寨中路径皆由巨大的青石板铺就,表面被无数虔诚的足迹磨得光滑如镜,缝隙间顽强地生长着绒绒的、深绿色的苔藓,更添岁月沉积的苍凉。

图腾柱无处不在,或矗立于寨门两侧,形如盘踞的巨蟒,鳞片纹路清晰;或守护在重要的吊脚楼前,雕刻着狰狞的兽首、展翅的神鸟,以及顶天立地的先祖形象。柱身布满岁月与风雨刻下的沟壑,图腾的线条被磨蚀得模糊而深沉,却依旧散发着一种源自血脉的、令人不敢直视的古老威压。寨民们身着更为庄重、色彩虽斑斓却色调沉郁的苗服,行走在青石板上,步履沉稳,悄无声息。他们看向桑婆婆和金蘅的目光,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畏,如同仰望山岳与星辰。

“阿嬷!我回来啦!”金蘅如同倦鸟归林,瞬间卸下了旅途的风尘与在圩市的谨慎,清脆的呼喊带着雀跃,手腕脚踝的银铃叮铃作响,打破了圣地的沉静,却又奇异地融入其中。她像一道明丽的彩练,朝着寨子最高处、背靠巨大山壁的方向跑去。

很快,神庙方向涌出人群,男子大多精悍,穿着无袖短褂,露出古铜色的结实臂膀,下身围着兽皮或染色的麻布裙,佩戴着兽牙项链和骨饰。女子则穿着色彩斑斓的刺绣衣裙,佩戴着繁复的银饰——项圈、手镯、头饰,走动间环佩叮咚,流光溢彩。他们好奇地打量着宁宸等人,尤其对气质迥异的白徵、赫羽和沉稳的宁宸投以更多目光。

人群簇拥着一位老妪,她身着深紫色繁复的巫袍,袍上用暗金丝线绣满了玄奥的日月星辰、盘蛇图腾与百鸟朝凤的图案,在幽暗光线下隐隐流动。她头戴一顶巨大而沉重的银冠,冠上镶嵌着打磨光滑的兽骨、彩石和神秘的符文,垂下细密的银流苏,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她手中拄着那根盘绕着乌木蛇头的古旧木杖,蛇眼处镶嵌着两颗幽暗的墨绿宝石,仿佛蕴藏着深潭。正是百越巫觋圣地的大巫祝,金蘅的阿嬷。她的面容如同风化的古老岩壁,布满深刻的皱纹,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澈、明亮、锐利,如同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本源。她的目光在桑婆婆身上略一停留,随即落在金蘅身上,满是慈爱,最后,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精准地、沉重地落在了巴影身上。

“桑长老,辛苦了。”大巫祝的声音平和而充满力量,目光随即落在金蘅身上,眼中满是慈爱,“小蘅儿,此行可还安好?”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巴影身上,那睿智的双眼仿佛穿透了皮肉,看到了她颈侧深处蛰伏的暗流。

“阿嬷!”金蘅扑过去,亲昵地抱住大巫祝的手臂,然后叽叽喳喳地介绍起众人。大巫祝静静听完,目光缓缓转向巴影,对桑婆婆道:“日落之后,带巴影小友来祖灵祭坛。”

众人被安置在寨子高处一处视野开阔、相对安静的吊脚楼中。推开厚重的乌钢木窗,视野豁然开朗。脚下是层层叠叠、如同巨兽鳞甲般的玄鳞岩屋顶,远处是云雾缭绕、如同凝固的墨绿色怒涛般连绵无尽的十万大山。空气中浓郁的、带着灵性的草木气息与神庙方向飘来的、沉淀了无数祈愿的香火气息交织,沉静而肃穆,令人心神不由自主地沉淀下来。

巴影独自伫立窗边,凝望着这片神秘古老的土地。十万大山的磅礴与苍莽,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浩瀚。颈侧肌肤下,那蛰伏的暗紫色荆棘纹路,在这片弥漫着浓郁巫蛊之力与祖灵气息的圣地核心,竟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共鸣。仿佛有什么沉睡了万载的东西,被此地弥漫的古老力量轻轻唤醒,一丝难以言喻的麻痒感与温热悄然自锁骨下方升起,让她下意识地拢紧了衣襟。

日落西山,暮色四合。盘瓠寨并未陷入黑暗,而是点燃了无数粗壮的松明火把,跳动的火焰将巨大的图腾柱和古老的吊脚楼映照得光影幢幢,投下巨大而摇曳的阴影,如同远古的英魂在苏醒、游弋。肃穆中平添了几分苍凉的生气。金蘅换上了一身更为庄重、绣着繁复日月星辰与百鸟图案的深色巫袍,乌黑的长发盘起,插着一支古朴的银雀簪。她来到巴影房前,轻声道:“我们走吧。阿嬷在等我们。”

宁宸、白徵、赫羽、柯珩也早已等候在门外。桑婆婆手持蛇头杖,引着众人,无声地穿过被火把光影切割得明暗交错的青石小径,走向寨子最深处、山壁之下那片被无形力场笼罩的区域——祖灵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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