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凌晨三点的服务器机房里，林夏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最后一串指令时，屏幕突然泛起水波状的涟漪。她盯着那些本该规整流动的数据流像活物般扭曲，某种透明的轮廓正从代码缝隙里渗出来——那是个没有实体的影子，由无数0与1编织成的人形，眼窝处跳动着幽蓝的光标。

“你终于肯出来了。”林夏扯掉耳机，椅子在防静电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三天前她发现银行系统有笔三百万的匿名转账在午夜消失又重现，追踪溯源时，这个数据魅影就像附骨之疽，总在她即将抓住线索时篡改日志。

影子没有回应，只是缓缓抬起由二进制构成的手。机房的应急灯突然开始频闪，监控屏幕上的画面瞬间倒放：昨天她泡在咖啡杯里的笔、上周不小心碰掉的服务器电源、甚至三年前入职时签订的保密协议扫描件，都以碎片化的形式在空气中重组。

“你不是在偷钱，”林夏忽然想起那些被篡改的记录里，所有异常交易最终都流向了同一家临终关怀医院，“你在救人。”

魅影的光标剧烈闪烁起来。数据流突然炸开成漫天光点，林夏的手机自动亮起，屏幕上跳出一封加密邮件——发件人是三年前死于车祸的系统安全专家陈默，他最后的研究项目正是“基于意识上传的应急数据保护系统”。

当晨光透过机房的百叶窗照进来时，魅影已经消散。林夏看着屏幕上自动生成的转账记录，每笔钱的备注栏都多出一行小字：“替我陪她看最后一场日落”。远处传来清洁工推车的声音，她摸出藏在主机后的U盘，金属外壳还残留着类似人体体温的余温。

林夏攥着U盘的手在发抖，陈默的名字像根针，猝不及防刺进记忆最软的地方。她记得他总说“数据会骗人，但逻辑不会”，可现在这个由逻辑堆砌的魅影，却在替逝者圆一个说不通的谎。

U盘插进笔记本的瞬间，屏幕突然被一片雪花覆盖。滋滋的电流声里，陈默的声音带着杂音跳出来：“小夏，当你看到这个，说明‘摆渡人’系统失控了……”

原来三年前那场车祸后，陈默的意识碎片被紧急上传到他研发的系统里。他发现医院数据库里有批贫困患者的临终关怀申请被恶意拦截，便借数据魅影的形态一次次篡改转账，把被挪用的善款偷偷还回去。可意识碎片在数据流里浸泡太久，已经开始混淆现实——那些“替我陪她”的备注，指向的是他植物人状态的妻子。

机房的温度骤降，魅影竟再次浮现。这次它手里拖着串发光的数据流，像拖着手链。林夏看清那是陈默妻子的病历，最后一页标注着今日18:00停止生命维持。

“你想让我去？”林夏抓起外套时，魅影突然分解成无数光点，在她掌心拼出个地址。

傍晚的夕阳把医院走廊染成金红色。林夏站在病房门口，看见病床上的女人睫毛颤了颤。她轻声说：“陈默让我带句话，他说那年在海边没看完的日落，今天替你补上。”

窗外的晚霞正铺满天际，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变缓。林夏口袋里的U盘微微发烫，她知道那个由数据构成的灵魂，终于能牵着爱人的手，走进真正的黄昏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