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星光

地下室的空气里永远漂浮着灰尘和廉价泡面的味道，吴所谓把最后一个音符敲进编曲软件时，窗外的天已经泛出了鱼肚白。他摘下耳机，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转身看向蜷缩在沙发上睡着的人。

池骋睡得很沉，眉头却微微皱着，像是在梦里也在较劲。他怀里还抱着一把旧吉他，琴身上有一道明显的磕碰痕迹，是去年两人搬琴时不小心撞在楼梯扶手上留下的。

吴所谓放轻脚步走过去，从衣柜里翻出薄毯，小心翼翼地盖在池骋身上。指尖碰到对方后颈温热的皮肤时，他像触电般缩回了手，心跳却漏了一拍。

他们在这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地下室里住了三年。三年前，两个抱着音乐梦的少年从不同的城市来到这里，在一场地下乐队的演出后台认识，因为一句“你写的旋律有点意思”，就稀里糊涂地凑到了一起，成了彼此在这座钢铁森林里唯一的依靠。

池骋的嗓音是老天爷赏饭吃的那种，干净又带着点野生的沙哑，唱起情歌能把人的心揉碎，吼起摇滚又能点燃全场。吴所谓则更擅长创作和编曲，那些在他脑子里盘旋的旋律，总能精准地找到池骋嗓音里最动人的那个点。

“醒了？”池骋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眼神还有点迷蒙，“歌弄完了？”

“嗯，最后一版，”吴所谓递过旁边的水杯，“你听听看，能不能用。”

池骋坐起身，抓过耳机戴上。吴所谓坐在对面的小马扎上，紧张得手心冒汗，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池骋的侧脸。

那是他看了三年的脸，从最初的陌生到如今的熟稔，每一道轮廓都刻在了心里。阳光透过狭小的气窗斜射进来，在池骋浓密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像一幅安静的画。

耳机里传出的旋律从舒缓逐渐走向激昂，最后又归于平静。池骋摘下耳机时，眼睛亮得惊人：“所谓，这版绝了！比之前任何一版都好！”

“真的？”吴所谓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当然是真的！”池骋猛地站起来，因为动作太急，差点撞翻旁边的吉他，“我敢说，就凭这首《同行》，我们肯定能在那个选秀节目里闯出名堂！”

他说的是最近爆火的一档音乐选秀节目。一个月前，节目组的星探偶然看到了他们在livehouse演出的视频，发来了试镜邀请。这是他们离“出道”这个词最近的一次。

吴所谓看着池骋眼里闪烁的光芒，心里那点隐秘的不安被暂时压了下去。他点点头：“嗯，肯定能。”

试镜那天，池骋唱的就是这首《同行》。当他开口的瞬间，评委席上原本漫不经心的几位制作人都坐直了身体。吴所谓站在舞台侧幕，看着聚光灯下的池骋，突然觉得对方好像天生就该站在那里，被万众瞩目。

结果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好。池骋直接拿到了“黄金直通卡”，跳过初选，进入了导师分班阶段。

那天晚上，他们在地下室里开了一瓶廉价的啤酒庆祝。池骋喝得有点多，脸颊泛红，抓着吴所谓的手说：“所谓，等我火了，我一定把你也签进公司，我们还一起做音乐，谁也不分开。”

吴所谓的手指被对方握得很紧，掌心的温度烫得他心慌。他低着头，声音有点闷：“好啊。”

他没告诉池骋，其实他也收到了试镜邀请，只是在看到池骋拿到直通卡的那一刻，他默默放弃了去试镜的念头。池骋是天生的明星，而他更适合站在幕后。只要能让池骋的光芒被更多人看到，他在哪里好像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