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一点五十分,圣心医院的废墟比往常更加阴森。
林见阳站在焚化间门口,手中的滞影镜微微发烫。右眼的刺痛感从傍晚开始就未曾消退,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眼球里搅动。
江暮约他来这儿,到底想说什么?
他低头看向镜子——镜中的自己正抬头望向焚化炉深处,表情凝重,嘴唇微动,似乎在说着什么。但现实中的林见阳还站在原地,尚未移动。
七秒的延迟。
他深呼一口气,迈步走入焚化间。
冷。
比外界低了至少十度。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和某种腐朽的气息,像是陈年的尸臭被高温烤干后残留的余韵。林见阳的右眼视野里,地面上浮动着一层薄薄的黑雾,如同活物般向焚化炉方向流动。
"江暮?"他低声呼唤。
没有回应。
只有夜风穿过破窗的呜咽声,像是无数亡魂的啜泣。
焚化间内并列着三座巨大的焚化炉,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残留着焦黑的指痕。
林见阳的右眼突然刺痛加剧!
他猛地转头,看向最右侧的炉子——第三焚化炉。
炉门上用红漆画着一只眼睛,和直播当晚墙上的涂鸦一模一样!
"你来了。"
江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见阳转身,看到江暮站在门口,手里握着那块逆时针转动的怀表。
"你发的短信?"林见阳警惕地问。
江暮点头,走近几步:"我查到了些东西。"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二十年前,圣心医院发生过一场大火,官方通报是电路老化,但实际上……"
照片上是七名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站在焚化间门口合影。他们的脖子上,都挂着一枚铜钱,铜钱上刻着"蚀"字。
"蚀影会的成员?"林见阳皱眉。
"不止,"江暮的声音低沉,"他们是祭品。"
他指向照片角落——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阴影里,怀中抱着什么。
林见阳的右眼突然灼烧般剧痛!
他看清了——那个人影的右眼,在照片中泛着诡异的琥珀色!
"这是……"
"你父亲,"江暮直视着他,"林医生。"
林见阳的呼吸几乎停滞。
十年前,父亲在一次夜班后失踪,只留下一本写满诡异符号的笔记本。而现在,他竟然出现在这张照片里?
"你怎么找到这个的?"他声音沙哑。
江暮举起怀表:"我搭档死前,把它交给了我。"
怀表的表盖内侧刻着一行小字:
"第三焚化炉,子时三刻,镜中人会告诉你真相"
林见阳猛地看向手中的滞影镜——镜中的自己已经走到了焚化炉前,正伸手触碰那只血眼图案!
现实中的他尚未行动,但镜中的画面已经预示了七秒后的未来!
"这到底……"
"时间不多了,"江暮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他们来了。"
远处传来脚步声,像是许多人赤脚踩在水泥地上,黏腻而潮湿。
林见阳的右眼看到,焚化间的门口浮现出数个模糊的影子——没有脸,只有惨白的肢体从黑暗中缓缓伸出。
"躲进去!"江暮一把拉开第三焚化炉的门!
炉膛内出人意料地干净,没有灰烬,只有一面镶嵌在炉壁上的铜镜,镜面泛着诡异的青光。
两人刚钻入炉内,外面的脚步声骤然逼近!
焚化炉内空间狭小,林见阳和江暮几乎紧贴在一起。
炉门缝隙外,几双惨白的手缓缓划过,指甲刮擦铁门的声音令人牙酸。
"它们是什么?"林见阳压低声音。
"蚀影会的‘守门人’,"江暮的声音紧绷,"专门清理‘不听话的祭品’。"
林见阳看向炉壁上的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他们的倒影,而是一间陌生的病房。病床上躺着一个小男孩,右眼缠着纱布,床边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
那是童年的自己,和父亲!
"这是……记忆?"
"不,"江暮摇头,"是被镜灵吞噬的片段。"
镜中的父亲俯身,在男孩耳边说了什么,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铜钱,塞进孩子手中。
"藏好它,永远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能看见什么。"
下一秒,镜中画面突变!
父亲转身冲出病房,走廊上火光冲天!无数扭曲的人影在火焰中哀嚎,而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走廊尽头,缓缓抬手——
那只惨白的鬼手!
林见阳的右眼突然流血!
剧痛中,他看清了——黑影的脖子上,挂着一枚刻有"蚀"字的铜钱!
"他们是……同一个人?"他声音颤抖。
江暮猛地合上怀表:"时间到了!"
炉壁上的铜镜突然碎裂!无数镜片中,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画面——
父亲被黑影吞噬、小蝶脖颈喷血、江暮的搭档在河边倒下……
最后一块较大的碎片上,映出林见阳自己的脸,右眼已经完全变成黑色!
"找到槐骨梳……" 镜中的自己开口,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在忘川阁的地下室……"
焚化炉的门突然被巨力撞击!
"走!"江暮一脚踹开后方的检修口!
两人爬出焚化炉的瞬间,炉门被整个撕开!数只惨白的手伸入炉内,抓住那面破碎的铜镜,竟将其生生捏成粉末!
林见阳的右眼看到,那些手的腕部都系着红绳,绳上穿着铜钱——和小蝶尸体舌下发现的一模一样!
"这边!"江暮拉着他冲向侧门。
身后传来尖锐的啸叫,整个焚化间的温度骤降!墙上的焦痕开始渗出黑血,汇聚成无数细小的手,试图抓住两人的脚踝!
林见阳掏出滞影镜,猛地照向身后——
镜光所及之处,那些黑血之手如同被灼烧般缩回!
两人冲出侧门,撞入夜雨之中。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林见阳大口喘息,手中的镜子已经布满裂纹。
江暮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槐骨梳是什么?"
林见阳看向镜中残存的影像——一把漆黑的木梳,梳齿细密如骨,正被一只惨白的手握着,缓缓梳过镜中自己的头发……
"我不知道,"他声音嘶哑,"但我们必须回忘川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