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宫前殿内,檀香袅袅飘散,左相与杜柔玲相对而坐,两人的脸色都沉得像阴云密布的天空。
“鹿娇到底怎么回事?!”
左相一掌拍在桌面上,发出“砰”的闷响,年过半百的他眉眼间怒气翻涌,隐隐还透着几分焦躁。
他虽为左相,但朝堂上的争斗让他寝食难安。
鹿娇是右相的女儿,即便右相并不与他争权,可皇帝后宫里有两个右相之女,这让他心底始终如压着一块大石。
自己的女儿杜柔玲虽贵为皇后,却是先皇亲定,她与皇帝的关系冷淡疏离,不过表面上维持着相敬如宾的模样。
右相的两个女儿都在宫中,单凭杜柔玲一人,真的能在这深宫中占得上风吗?
“这个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杜柔玲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自己新做的蔻丹,指尖轻晃,语气听不出半分波澜,“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追究到底也没什么意思,没什么用处。”
左相听了,心里却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咬,又痒又疼,说不出的难受。
他稍作沉吟,声音低沉下来:“此事恐怕有人背后做局……我打算借这个由头,让皇帝选妃。到时候,我会安插人手混入选妃名单,你多留意些,有事随时传信给我。”
杜柔玲轻轻应了一声,“放心吧,我会盯紧宫里的动静,有情况会立刻让人传信给您。”
左相点点头,站起身来,准备出宫去找自己党派的人商量对策。
就在这时,杜柔玲忽然开口,声音温温柔柔,一双与她母亲极为相似的眼睛直视左相。
“杜文博身边那群纨绔子弟,最近让他收敛些,别干些不该干的事。”
左相顿了顿,眸光微沉,“这件事,我心里有数。”
杜柔玲见状,识趣地没有再多言,只是低下头,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左相没有多留,转身离去。
暮雪从殿外缓步走入,脚步声轻微,绕到杜柔玲身后,垂眸替她揉捏肩膀。
“娘娘,老爷打从前就偏向大公子。如今大公子越发不学无术,连老爷的话都不一定听得进去……您方才那些话,只怕会让老爷心生不满。”
杜柔玲冷哼一声,眼底寒光乍现。
“偏向我那个好弟弟?这么多年过去,我看未必。杜文博那个蠢货,整天只知道在外面和那些纨绔厮混,父亲早就管不住他了。他现在对杜文博的荒唐行径,不是宠着,而是根本管不了,也不想管了。我就是要提醒他,他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好,那杜家以后该由谁来掌控?”
暮雪恍然大悟,“到时候,老爷一定会有所行动……”
“当然会。”杜柔玲嘴角带笑,语气轻柔却透着笃定。
“他可能会收个通房,纳个小妾,甚至让母亲死于意外,再娶个续弦。只要多了个孩子,他肯定会严加管教,免得重蹈那个蠢货的覆辙。”
她的声音如同春日溪水般柔和,可话里的冷意却刺骨。
“到那时,只要稍加利用……整个杜家都会落入我的掌心。”
暮雪忍不住赞叹,“娘娘果然深谋远虑。”
杜柔玲脸上的笑意更深,可眼底的冷厉却丝毫不减。
她是杜家的嫡长女,杜文博是杜家的嫡长子。
可父亲对她几乎不闻不问,待她及笄后,更是毫不犹豫地将她送入皇宫,嫁给皇帝。
可她的好弟弟杜文博,因为父亲的庇护,在前朝有了个好职位,每日逍遥自在,闯了祸也有人替他收拾烂摊子。
而她呢?
在这深宫里,孤独、寂寞,伤心痛苦时只有陪嫁丫鬟相伴,所有的事情都要靠自己扛着!
没有自由,没有依靠,更没有快乐!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怎么可能不恨?
她恨不得将偏心的父亲扒皮抽筋!
恨不得把冷漠的母亲拖进这冰冷的深宫,让她亲身体会这满天的孤寂!
恨不得将那个愚蠢的弟弟抓过来,让他尝尝世间最剜心的疼痛!
可她不能这么做,因为她身为皇后,每一步都被束缚着,每一句话都被注视着。
所以,她只能另寻他法。
借着这场风波,让父亲、母亲和那个蠢弟弟之间闹出嫌隙,也算是不错的开始。
“对了,”杜柔玲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尸体找到了吗?”
暮雪的手一顿,随即继续替她揉捏肩膀,“找到了,在御花园的湖里。”
“湖里啊……”杜柔玲低声喃喃,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叹息,“那应该面目全非了吧,身上的肉恐怕也被鱼吃掉了大半。”
暮雪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地替她按摩肩膀。
杜柔玲想到些什么,又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云巧乐真是个蠢货,找个人办事都能找成这样的,真是让我开了眼!”
暮雪眼眸低垂,小声附和,“云女官出身小门小户,就算成了宫里的女官,也改不掉那些从小带出来的毛病。挑的人不被人看上,也是情理之中。”
杜柔玲眯起眼睛,沉默片刻,忽然道:“暮雪,我有些后悔了。”
暮雪微微一笑,顺着她的话说道:“既然如此,娘娘何不借别人的手,把云女官……”
后面的话没说完,可杜柔玲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借刀杀人。
杜柔玲嘴角扬起一抹浅笑,觉得这个主意实在不错。“那就……秋猎的时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