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龙袍沉重如山。
林静渊立于高阶之上,感受着九旒冕冠垂下的玉珠在额前轻晃。登基大典的礼乐声回荡在太和殿前,文武百官伏跪于地,山呼万岁的声音如浪潮般涌来。
"陛下,请接玉玺。"
司礼太监手捧紫檀木匣,双膝跪地,高举过头。林静渊伸出双手,指尖触及那方温润白玉的刹那,一道刺目阳光穿透云层,正落在她的眉眼之间。
二十一岁的女帝眯起眼睛,玄色广袖在风中猎猎作响。她转身面向群臣时,面容已恢复如古井无波。
"众卿平身。"
声音不大,却让跪在最前排的几位老臣心头一震——这嗓音与先帝年轻时何其相似,清冷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大典礼成,林静渊乘辇回到紫宸宫,立刻换下那身繁复礼服。贴身侍女青岚为她换上常服时,忍不住轻声道:"陛下今日威仪万千,连赵丞相都不敢直视圣颜呢。"
林静渊唇角微勾,眼底却无笑意:"赵明德不敢看朕,是心中有鬼。"
她走向御案,案头已堆满奏折。登基不过一日,各地急报如雪片般飞来。最上方是一份钦天监的密折,火漆完好。
"传国师。"
不过半刻,殿外传来脚步声。不同于朝臣们刻意放重的步伐,来人脚步轻得几乎无声,却在门槛前恰到好处地停顿,衣袂摩擦发出细微声响。
"臣宁殊,参见陛下。"
声音如冷泉击石,清冽干净。林静渊抬眼,看到殿中立着的身影——白衣胜雪,银线绣就的星纹在袖口若隐若现。那人躬身行礼,几缕银发从束冠中滑落,垂在清瘦的脸侧。
"国师不必多礼。"林静渊放下朱笔,"钦天监夜观天象,可有异兆?"
宁殊直起身,却不抬头。这是规矩,臣子不得直视天颜。但即使低垂着眼帘,林静渊也能感受到那双眼睛的特别——据说国师一脉天生异瞳,左眼漆黑如墨,右眼却灰如雾霭。
"回陛下,昨夜荧惑守心,紫微暗淡。天象示警,新朝将有大乱。"
林静渊指尖一顿:"哦?国师此言,不怕朕以为你在危言耸听?"
"陛下以弱冠之年继大统,朝中暗流涌动,边疆战事未平。天象不过印证人事。"宁殊声音平静,"臣职责所在,不敢不言。"
"好一个不敢不言。"林静渊冷笑,"那国师以为,这'大乱'从何而起?"
"火凤涅槃之兆。"宁殊终于抬眼,异色双瞳直视女帝,"火主南方,凤指女主。陛下需警惕身边人,尤其......"
"尤其什么?"
"尤其手握兵权者。"
殿内一时寂静。林静渊凝视着这位年轻国师——不过二十五六年纪,却已执掌钦天监三年,在先帝朝就以直言敢谏闻名。此刻他站得笔直,白衣衬得身形如修竹,明明行着臣礼,却无半分卑躬屈膝之态。
"国师此言,莫非暗指镇南王?"林静渊突然发问。
宁殊神色不变:"天象不言具体人事,臣只是据实以告。"
好一个滴水不漏。林静渊心中冷笑,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番警告与她自己的判断不谋而合。她正欲再问,忽见宁殊整理袖口时露出的手腕——一道淡色疤痕,形状竟与她幼时随身佩戴、后赠予救命恩人的护身符图案一模一样。
"国师手上的伤疤,从何而来?"她脱口而出。
宁殊迅速拉下袖口:"幼时顽劣,不慎烫伤。陛下若无他事,容臣告退。今日申时还需主持祭天仪式。"
林静渊深深看他一眼:"退下吧。"
白衣国师躬身退出,步履无声。林静渊盯着他离去的方向,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那上面刻着的,正是与宁殊腕上疤痕如出一辙的火焰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