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盆里的忍冬藤烧得正旺,暖光把竹棚的茅草顶映成半透明的橘色。颜爵给小幻披上厚绒毯,指尖拂过他发间沾着的炭火灰,像扫去片细碎的雪花:“刚才打盹时头歪在炭盆边,差点把头发燎了,”他拿起绣了一半的狐狸暖手炉套,银线在火光里闪着微光,“等绣完这个,明年冬天你的暖手炉就有新衣服了——比去年那个磨破边的布套好看。”
暗影兽忽然从垫子上抬起头,鼻尖嗅了嗅,尾巴尖指向竹棚角落的陶缸。庞尊笑着起身,揭开缸盖时冒出阵白汽,里面的红薯在炭火余温里煨得正好,表皮裂开的缝隙里淌出蜜色的糖汁:“刚才封窑时埋在窑边的,”他用陶片挑出个最大的,烫得在手里颠了颠,“比直接烤的更糯,阿鸾以前总说窑边煨的红薯带着陶土香,甜得更厚。”
冰公主把红薯掰成两半,热气裹着甜香扑在脸上,她挑了半块递到小幻嘴边,自己则捏起块红薯皮,上面沾着的糖霜亮晶晶的:“小心烫,”她看着小幻小口咬下去,眼底漾着笑意,“去年你急着吃,舌头被烫出个小泡,好几天不敢吃热东西,庞尊还特意给你做了凉薯泥。”
竹棚外的雪压弯了茅草檐,有冰棱“啪嗒”一声掉在雪地里,惊起几只躲在棚下的小雀。颜爵忽然指着窑壁,忍冬纹陶瓮的影子在火光里轻轻晃,藤蔓的纹路仿佛在慢慢生长:“看,像不像真的忍冬藤在爬?”他用指尖跟着影子画了道弧线,“等开春窑里烧新陶,我们在瓮上刻满开花的忍冬,让藤蔓爬满整个瓮身,比现在这半开的更热闹。”
小幻嚼着红薯,忽然发现暖手炉套上的忍冬绣纹沾了点糖汁,便用指尖沾着往颜爵鼻尖抹:“给绣娘加点‘颜料’,”他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这样绣出来的狐狸就知道红薯有多甜了。”颜爵故意歪头蹭他手背,把糖汁蹭成道浅痕,惹得暗影兽也凑过来,用湿漉漉的鼻子在他手上舔了舔,甜得打了个喷嚏。
后半夜雪小了些,庞尊往炭盆里添了新的忍冬藤,火苗窜起时,他忽然从竹筐底翻出个陶盒,里面装着去年收的忍冬花蜜,琥珀色的蜜里还浮着细小的花瓣:“阿鸾留下的蜜,”他舀了一勺放进雪水陶碗,用树枝搅了搅,“用雪水冲开最润,比普通糖水多了层花香,喝了夜里不渴。”
蜜水的甜香混着炭火暖,在棚内漫成温柔的网。小幻捧着陶碗小口喝着,看见冰公主正用陶片在雪地上画忍冬藤,枝桠弯弯绕绕,在雪地里描出片绿意。“等雪化了,”她指尖点着雪地上的花苞图案,“窑边埋的忍冬籽就该发芽了,到时候我们搭个竹架,让藤爬满棚顶,夏天开花时,竹棚里会飘满香——比现在烧干藤的香更清。”
暗影兽蜷缩在新垫子上,尾巴把绣着忍冬的边角压出道浅痕,像给花纹盖了个暖融融的章。颜爵靠在竹架上打盹,手里还攥着没绣完的暖手炉套,银线在火光里偶尔闪一下,像落进梦里的星光。庞尊往窑边添了把柴,看火光映着众人的脸,忽然觉得这雪夜的暖,比任何时候都踏实——有陶瓮的温,有忍冬的甜,还有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在落雪的寂静里,酿着春天的期待。
天快亮时,雪终于停了,竹棚顶的茅草沾着雪,在晨光里泛着莹白。忍冬陶瓮的影子被初阳拉得很长,与众人交叠的影子缠在一起,像几枝在雪地里扎根的忍冬藤,把整个冬夜的暖意,都悄悄藏进了即将苏醒的晨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