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

雪水顺着竹棚的檐角滴落，在地面敲出细碎的声响。颜爵把最后一把忍冬藤埋进土里，拍了拍手上的泥屑，转头看见暗影兽正用爪子扒拉着竹篮里的暖手炉套，银线绣的狐狸尾巴被它舔得发亮。“别捣乱，”他笑着把小家伙抱起来，“等晒干了给你当垫子，比你窝里的旧棉絮软和。”

小幻举着花枝从山坡跑回来，野梅花的花瓣沾了他满身，像落了场粉色的雪。“冰公主你看！这枝开得最旺，上面还有只小蜜蜂！”他把花枝递过去，手指冻得通红，却笑得眼睛发亮。冰公主接过花枝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冰凉的触感让她下意识拢了拢对方的袖口：“怎么不多穿件外套？手都冻成红萝卜了。”

庞尊从窑里掏出烤热的红薯，焦香的气息瞬间漫开。他用布巾裹着红薯递过来，热气透过布巾暖乎乎的：“快捧着暖暖手，等下凉了就不甜了。”去年冬天小幻吃烤红薯烫到舌头，后来每次烤东西，庞尊都会先吹凉了才给他。小幻捧着红薯啃得满嘴流糖，含糊地说：“比山下买的甜！里面还有蜜心呢！”

颜爵靠在竹柱上，看着冰公主把野梅花插进陶罐。她的指尖沾了点泥土，却把花枝摆得整整齐齐，花瓣上的雪珠在阳光下闪着光，像缀了串碎钻。“这样插能开三天，”冰公主轻声说，“等花谢了就晒成干花，和忍冬藤一起泡茶，比单喝梅花茶更润喉。”她忽然发现陶罐边多了片狐狸形状的枯叶，大概是颜爵刚才偷偷放的，叶尖还沾着点银线的光泽。

远处的溪水声越来越响，大概是冰层彻底化了。庞尊把炭灰倒进竹筐，准备等下拌进土里做肥料。“下午去溪边捡些鹅卵石吧，”他忽然开口，“给小幻的花盆围个边，上次他的多肉被风吹倒了，用石头压住就稳了。”小幻立刻点头：“我知道哪里的石头最圆！去年还在溪边捡到过彩色的石子，像糖豆一样！”

颜爵从竹篮里拿出针线，坐在阳光里缝补小幻勾破的袖口。银线在布上穿梭，很快绣出朵小小的忍冬花，花瓣卷着边，像刚冒头的嫩芽。“这样就看不出来破洞了，”他把袖口抚平，“下次爬树别抓太粗的枝桠，免得又勾坏衣服。”小幻吐了吐舌头，偷偷往嘴里塞了颗庞尊递来的烤栗子，甜香混着栗子的粉糯，在舌尖化开暖暖的味道。

暗影兽忽然竖起耳朵，朝着山坡的方向轻叫了两声。颜爵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发现雪地上有串小小的脚印，一直延伸到竹棚后——大概是山里的野兔来过，脚印边还散落着几颗野山楂籽。“看来昨晚有小客人来过，”他笑着说，“下次多留些山楂在石桌上，说不定能捡到野兔的毛，能给暖手炉套镶边呢。”

冰公主把泡好的梅花茶端过来，青瓷碗里飘着淡淡的粉色，热气在碗口凝成白雾。“加了点蜂蜜，”她把碗递给颜爵，“刚才尝了尝，不涩了。”颜爵接过茶碗时，指尖碰到她的手，温热的触感让他想起去年冬天，她用术法给他冻僵的指尖化雪的温度。

阳光渐渐爬到竹棚中央，把地上的光斑晒得暖融融的。小幻趴在竹桌上数花瓣，庞尊在窑边添着柴，暗影兽蜷在暖手炉套上打盹，冰公主的陶罐里，野梅花正悄悄舒展着花瓣。溪水流淌的叮咚声、柴火噼啪的燃烧声、还有偶尔响起的笑声，混着梅花的甜香和泥土的气息，在化雪的清晨里，把等待春天的时光，烘得软软的、暖暖的。

颜爵看着陶罐里的梅花，忽然发现花瓣上的雪珠都化成了水珠，顺着花瓣滚落，在桌案上晕开小小的湿痕。他忽然觉得，这个即将到来的春天，一定满是花香和暖意——有会开花的陶罐，有暖手的红薯，还有藏在针脚和笑语里的温柔，悄悄把冬天的最后一丝寒凉，都酿成了春天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