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章

月光漫过竹棚顶时，小幻已经抱着暗影兽蜷在草席上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点山楂果酱的甜渍。庞尊轻手轻脚地给他们盖上薄毯，毯角绣着的星星图案被月光照得发亮——那是冰公主白天缝补旧毯时，顺手添的花样，针脚歪歪扭扭，却比天上的星星更暖。

灶台上的陶罐还温着，颜爵正用木勺舀出最后一点山楂果酱，装进冰公主削的竹罐里。竹罐口被她用忍冬藤缠了圈，翠绿的藤条绕着罐身打了个结，像给甜香系了道封印。“明天带些给山下的阿婆，”冰公主把竹罐放进竹篮，指尖碰倒旁边的草药包，蒲公英的绒毛飘出来，在灯光里打着转，“她上次说关节疼，咱们采的忍冬藤刚好能派上用场。”颜爵用指尖捏住飘到她发间的绒毛，动作轻得像拈起一片花瓣：“顺便把你编的艾草驱蚊包也带上，阿婆的孙儿总被蚊子咬。”

庞尊坐在门槛上擦弓箭，弓弦上的蜡被他擦得发亮。暗影兽忽然从睡梦中抖了抖耳朵，大概是梦到了白天追的野栗子，小幻被它一动，往毯子里缩了缩，嘴里嘟囔着“还要吃果酱”。颜爵往灶里添了块柴，火光“噼啪”一声跳起来，照亮冰公主低头整理草药的侧脸，她耳后别着朵晒干的野菊花，是下午颜爵趁她捣药时偷偷插上的，此刻在暖光里泛着浅黄。

“后山的竹笋该冒尖了，”庞尊忽然开口，弓弦被他手指拨得轻响，“明天去挖几株嫩的，给小幻做笋尖汤。”冰公主把最后一包草药系好，听见这话忍不住笑：“上次挖笋你把锄头抡太高，差点劈到颜爵的竹篮，里面的薄荷全被你压烂了。”颜爵正在竹篮里垫油纸，闻言抬头接话：“总比某人摘山楂时踩空石头，摔进草堆里，发间沾了草籽还不知道，被小幻笑了一下午。”庞尊轻咳一声，把弓箭往墙上一挂，耳尖在灯光下悄悄泛红。

夜深时，山风带着凉意掠过竹棚，颜爵起身去关窗，却看见窗外的竹枝上挂着个小竹笼，里面放着几颗野栗子——是下午暗影兽扒出来藏的，大概是想留着当夜宵。冰公主凑过来看，指尖刚碰到竹笼，就被颜爵拉住：“露水重，别冻着手。”他把自己的袖口往下拽了拽，盖住她的手背，两人的影子在窗纸上叠在一起，被月光描出温柔的轮廓。

灶门口的炭火还没熄，庞尊往里面添了块松木，松脂遇热冒出淡淡的香。他看着草席上睡得安稳的小幻，又瞥了眼窗边低声说话的两人，嘴角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暗影兽打了个哈欠，把尾巴缠在小幻的手腕上，竹棚里的油灯轻轻晃，将三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像浸在甜香里的梦。

等晨露再爬上竹梢时，竹篮里的草药会带着忍冬藤的清苦，山楂果酱的甜会漫过石板路，小幻追着暗影兽跑过菜畦，惊起的露水会落在新冒尖的豌豆苗上。而那些藏在竹罐里、草席边、指尖相触时的暖，早就随着晚风，悄悄钻进了每片竹叶、每颗星子，等天亮时，就会酿成漫山的春，把整个山坡都浸得软软的，甜丝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