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究封一路陪着云赐年走到小区门口,脚步忽然变得拖沓起来,像是有什么无形的力量拉住了他的鞋底。他心里暗暗咬牙,可不能让男朋友觉得自己不懂事。刚到门口,他便停了下来,目光黏在云赐年脸上,那眼神带着几分依依不舍,仿佛两人即将天各一方。云赐年瞥见他这副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心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刚迈进小区几步,云赐年就感到背后有一道视线紧紧追随着自己,像是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缠绕着他的后背。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回过头,抬起手冲禾究封挥了挥,语气郑重其事地告别。
云赐年背靠着门滑坐在地,双手捂住发烫的脸颊,指尖微微颤抖。“我,有男朋友了?”这念头像梦一样虚幻,直到冷水拍在脸上,他抬头看着镜子里满脸通红的自己,才真真切切感受到那份恋爱的真实感。他眨了眨眼,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喃喃:“这算怎么回事啊……”
他的目光落在床头的相框上,那是他和父母的合照。小小的他站在父母中间,腼腆地笑着,笑容里藏着纯粹的幸福。那一刻的小云赐年,或许真的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吧。然而,十岁那年的车祸撕裂了这一切美好。急救室的长椅冰凉刺骨,他呆坐在那里,眼神空洞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时间仿佛凝固成了一潭死水。
医生推开门走出来,步履沉重,语气里透着怜悯:“抱歉,抢救失败。”云赐年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得像是深潭,透过医生的身影望向急救室里的病床。他的内心仿若分裂成了两个:一个在质问自己的冷血,为什么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另一个则冷静地思考接下来的生活该如何继续。他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视线游离而无焦距,嘴唇微动,声音沙哑难听:“谢谢,我知道了。”
他摇晃着身子走进急救室,内心的挣扎早已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宁静。他坐在病床旁,握住妈妈的手,轻轻蹭着她的手背,像只小猫般撒娇,动作温柔又笨拙。季归站在门外,不知注视了多久,只觉得薄雾模糊了双眼,鼻尖酸涩得难受,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他走过去轻轻抱起云赐年,低头看着那双黯淡下来的眼眸。那双曾经闪烁着光芒的眼睛此刻藏着深深的悲伤,甚至连云赐年自己都未曾察觉。云赐年仰起头,用几乎快要散在风中的声音问道:“季叔叔,妈妈为什么还不醒啊?她说好要带我出去玩的……”季归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十岁的孩子早已明白了死亡的概念,只是云赐年想不明白明明昨天还对着他温柔笑着的妈妈今天就脆弱的躺在床上,不再醒来,他只是沉醉在昨日的美梦不愿醒来。他喉间哽咽,艰难地挤出一句:“赐年,爸爸和妈妈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现在还回不来,赐年可以等等他们吗?”云赐年点点头,没有再问。
直到父母的骨灰被捧在怀里,直到亲眼看着他们被埋进那几米深的土壤,直到回到空荡荡的家,云赐年才终于明白,自己再也没有爸爸妈妈了。他靠在墙边慢慢坐下,抱住膝盖,闷声痛哭。哭累了,他就那样睡去,醒来时屋里依旧只有他一个人。空气中弥漫着寂静,像是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