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笺

太阳渐渐落下，天空中似乎挂着火烧云增添着一分红晕，远远听见太宰和中也的吵声。

“哈？明明是你一直在我耳边吹气我还没想起来吧混蛋青花鱼？”

“可是明明就是中也没背下来嘛~”

“混蛋太宰你给我等着！”

“咦，才不要呢。黏糊糊的小蛞蝓果然很讨人厌吧。”

“哈？你说什么?”

“中也现在连耳朵都不好使了吗？好可怜喔~”

“哥，中也哥，你们两个别吵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发出叹气声。

“诶，哥哥你们听说了吗，这次艺术节可以自由排节目呢，我们「雪笺」这次要不要参加呢~这可是一次锻炼的机会呢。”雪绘回头看向他们。又是星星眼，撒娇吗，那可太吃这一套了。

“我觉得可以哦，那我就替中也答应了吧~”

忽略中也和太宰治的日常争吵。

“我们唱那首原创曲吧，就是我编的那首！”

三人一致认为十分可以。

“那就周天去活动室排练吧，应该还不着急，毕竟还有这么久呢。”

……

周日的阳光斜斜地钻进窗帘缝，在地板上投下道晃眼的光带。中原中也站在太宰治卧室门口，指节在门板上敲得砰砰响，语气里带着没消的起床气：“太宰治，起来了。”

门内毫无动静，只有枕头闷住的嘟囔声，隐约能听出“再五分钟”的意思。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直接拧开了门把手——反正这家伙睡觉从不锁门。卧室里还带着点昨晚的凉意，太宰治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鸢色的睫毛在眼下投着浅影，床头柜上的鼓谱散了一地，最上面那张画着只吐舌头的蛞蝓，旁边标着“中也的贝斯solo要像被踩的蜗牛”。

“十点半了。”中原中也弯腰捡起鼓谱，指尖不经意碰到对方露在外面的手腕，冰凉的触感让他顿了顿，又很快移开目光，“雪绘和雪乃估计已经在活动室等了。”

被子突然动了动，太宰治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头发乱得像鸟窝：“那为什么不早点叫我？”他抓过衬衫往身上套，动作太急，袖子卡在胳膊肘上，露出小臂上几道浅浅的划痕——是昨天搬鼓组时蹭的。

中原中也别过脸，假装整理贝斯包：“叫了三次，某只赖床鬼没听见。”

“那是中也的声音太像蚊子叫。”太宰治终于穿好衣服，却在系鞋带时故意踩了中原中也的鞋跟，被踹了一脚后反而笑得更欢，“走吧，再不去，雪绘的星星眼要变成刀子眼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卧室，正好撞见从楼梯下来的雪绘和雪乃。雪绘抱着电子琴谱，看见他们就眼睛一亮：“哥！中也哥！我还以为你们要迟到呢！”雪乃跟在她身边，手里拎着两个纸袋，散出淡淡的面包香，见了中原中也，轻轻点了点头，耳尖有点红。

“怎么会迟到。”太宰治伸手想去揉雪绘的头发，被灵活躲开，“我可是天才鼓手。”

“是中也哥叫得及时吧。”雪绘冲他做个鬼脸，又把手里的谱子往雪乃那边凑，“雪乃你看，我把副歌的和声再改了改，我们等下试试？”

雪乃低头看着谱子，指尖在纸页边缘轻轻划着，声音清润：“好啊，我觉得……”

她们的声音渐渐落在身后，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并排走在后面，隔着半步的距离。晨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漫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地板上，偶尔会因为脚步交错而短暂重叠，又很快分开。

“昨天的鼓谱。”中原中也忽然开口，目光盯着前方雪绘和雪乃的背影，“副歌的切分音再往后推半拍，跟贝斯卡得更紧。”

“知道了，蛞蝓指挥家。”太宰治的声音里带着笑，却从口袋里摸出张折了两折的纸递过来，“给你的，昨晚改的贝斯线。”

纸上是用红笔标注的修改，字迹歪歪扭扭，却和中原中也昨晚在心里盘桓的想法惊人地重合。中原中也捏着纸的指尖微微发烫，塞进裤兜时不小心碰到太宰治的手指，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快步往前赶了两步。

太宰治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些，慢悠悠地跟上去，鼓槌在手里转着圈，阳光落在他发梢，亮得晃眼。

活动室的暖光灯亮得像块融化的黄油，把墙角的沙发、谱架都裹上一层软乎乎的光晕。木质地板被踩得发暖，缝隙里还嵌着去年校庆时不小心蹭到的亮片，在光线下闪闪烁烁。

铃原雪绘把电子琴往十六夜雪乃那边又推了半寸，琴脚在地板上划出轻微的声响。她的膝盖几乎完全贴在雪乃的膝盖上，隔着薄薄的校服裙，能感觉到对方体温的热度——明明是刚过完十六岁生日的同龄人，雪绘却总爱这样往雪乃身边凑，像只找到热源就不肯挪窝的小兽，连带着说话的语调都带着点黏糊糊的暖意。

“你看这里啦，”她用指尖点了点谱子上圈着红圈的音符，指腹蹭过纸面，留下浅浅的印子，“上次我们在电话里说的和声，我琢磨着还是错开半拍更妙。就像……就像你刚唱完‘檐角雪’，我再接‘落满阶’，像两片雪花追着往下飘，是不是很有画面感？”

雪乃低头看着谱子，额前的碎发垂下来，和雪绘搭在谱架上的发丝缠到一起，在灯光下分不清谁是谁的。她没说话，只是指尖在吉他弦上轻轻勾了一下，清脆的音在活动室里荡开，像水滴落在结了薄冰的湖面上。

“是这样吗？”她抬眼时，睫毛扫过雪绘的手背，声音清润得像浸在溪水里的石头，和雪绘叽叽喳喳的语调奇妙地合着同一个频率。

“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雪绘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手指在电子琴键上飞快地敲出一串和弦，琴键发出叮咚的脆响，“我们现在就试！从‘风来过’那句开始，好不好？”

太宰治刚把鼓槌从军鼓上抬起来，闻言用鼓槌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笑得像只偷到糖的猫：“这是要演二重奏版的‘冬序’？那我这架子鼓岂不是要被发配去敲木鱼了？”说罢故意用鼓槌在踩镲上蹭出一串俏皮的节奏，叮叮当当的，像在逗两只竖起耳朵的小兔子。

“你就该去敲木鱼。”中原中也把贝斯往怀里拢了拢，琴身的弧度正好贴合他的胳膊。他瞪了太宰治一眼，转头看向雪乃时，眼神却不自觉地软下来，连带着语气都放轻了：“别理他，你们练你们的。贝斯我跟在后面，不抢拍子。”

他总记得前年校庆那天，两个小姑娘穿着两件差不多而且还死贵的连衣裙，一个抱着电子琴坐在舞台左侧，一个背着吉他站在右侧，明明隔着三米远，却在开场前偷偷手牵手。雪乃的指尖冰凉，雪绘的手心冒汗，两人捏着对方的手晃了晃，像在交换什么秘密——明明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却总像彼此的影子，连紧张时指尖用力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电子琴的前奏缓缓淌出来时，雪绘和雪乃同时抬了抬下巴，脖颈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像两只准备展翅的小天鹅。雪绘的声音先飘起来，清亮得像早春从屋檐滴落的冰棱：“檐角雪，落满阶，谁在窗棂贴新联……”

雪乃的吉他紧跟着缠上来，琴弦震动的声音温温软软的，像给歌声裹了层棉花。间奏处，她的声音轻轻接了句“风来过，字未干，砚台里浮着去年的帆”，音高和雪绘的差不了半度，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沉，像两缕炊烟在暮色里慢慢缠到一起。

中原中也的贝斯压得很低，每一个音都像落在雪地上的脚印，沉稳地托着歌声往前走，既没抢风头，又把调子稳稳地兜住了。太宰治的鼓点更是轻得像呼吸，他用鼓刷在镲片上慢慢扫过，沙沙声像细雪落在谱纸上，连鼓皮的震动都透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唱到副歌高潮，两人的声音突然像溪流遇到礁石，分开又迅速汇合。雪乃弹吉他的手指不小心快了半拍，雪绘几乎是凭着本能，立刻用电子琴的延音把那个错拍盖了过去。两人对视时，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点小慌乱，随即又笑起来，眼里的光暖得快要溢出来，把活动室的空气都烘得甜甜的。

“刚才那里超棒！”雪绘拍了下雪乃的胳膊，顺势把脸往对方肩上靠了靠，头发蹭得雪乃脖颈发痒，“比我们昨天在家里试的顺多了！我就说嘛，还是在这种场合练才有感觉！”

“是雪绘的电子琴接得好。”雪乃笑着低头调弦，指尖转着吉他旋钮，耳尖悄悄红了，像被灯光烤热的樱桃。

太宰治突然用鼓槌在军鼓上敲了个重音，“咚”的一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了过去：“啧啧，同龄人的默契就是不一样啊。不像某只蛞蝓，上次雪乃弹错了三个音符，愣是没听出来，还跟着错的调子弹了半首歌。”

中原中也的手猛地顿住，贝斯发出一声闷响。他看向雪乃，眉头皱了皱：“你弹错了？我怎么没听出来？”见雪乃笑着摇头，才松了口气，转头瞪向太宰治，眼神里带着点被戳穿的恼：“你少挑拨离间！那首曲子本来就难，错两个音符怎么了？”

“是三个哦~”太宰治拖长了调子，鸢色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中也的耳朵是不是被酒精泡坏了？需要我帮你找个助听器吗？”

“你找死！”中原中也作势要把贝斯砸过去，手腕却被雪绘拉住了。

“好啦好啦，”雪绘晃着他的胳膊，像在撒娇，“别吵啦，我们再来一遍嘛！这次争取一次过，然后去买街角那家店的抹茶蛋糕和樱花饼！我昨天路过的时候看到了，他们家新做了樱花形状的大福，粉粉嫩嫩的超可爱！”

雪乃也跟着点头，指尖在吉他上轻轻拨了个和弦，像是在附和。

太宰治笑着放下鼓槌，双手枕在脑后：“好吧，看在蛋糕的份上，就原谅某只蛞蝓的耳朵不好使了。”

中原中也“切”了一声，却没再反驳，只是重新调整了贝斯的弦，眼神往谱架那边瞟了瞟。暖光灯的光晕里，雪绘正凑在雪乃耳边说着什么，两人的肩膀轻轻抖着，像两只互相啄着羽毛的小鸟。

电子琴的前奏再次响起时，带着点甜甜的期待，带着明天的朝阳，带着希望。